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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
淺棕色長發的少女笑著回過眸,桃金色的眼睛像是漣漪著無儘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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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發少年像是沉入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境。
他自被創造起,意識從來是渾渾噩噩,對他所處的世界,僅有最基本的感知。他知道春天會有很香的花開放在原野,知道夏日的螢火宛若星星降臨,知道秋天樹上會結出成熟美味的果子,知道冬天大地息眠、萬物歸寂。
他高興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他難過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在難過。
無憂無慮,「哪怕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吧?」
直到無心的人形兵器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的主角不是他,又仿佛是他。
他擁有著夢中那個白發男孩的視角,體會著和他一樣的感受。
男孩有著一張精致的麵容,卻像是個麵無表情的人偶,紫羅蘭的眼睛裡一片冷漠。
他是夢魘之子。
行走在夢境與現實的夾縫中,眼中所見是過往與未來的交織,非人非神,非器非物,無邊的黑夜蔓延,長久地行走虛無與混沌中,即便是長久地居於人世間也無法與人世的熱鬨產生絲毫的共鳴。
但對於人類的一切,僅僅隻是「知曉」。
以夢魘的視角觀察,似乎連「野獸」也開始有了智慧和思考。
多麼相似嗬。
一個是從一開始,就是被神明有目的的創造出來的。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沒有理性,沒有靈魂,沒有「自我」,經眾神之手製造而出的人偶,空有人形而無人心,空洞得如同荒原奔跑的野獸;一個眼睛可以看穿萬物,過去與未來在其處失去了界限,預言的能力,有時候是神跡,有時候卻是被凡人恐懼的?
“你、你是惡魔!”
“滾開!這裡不歡迎你!”
“一定是他將厄運帶來的……”
厭惡、私語,被人群放逐,也放逐人群。
現實是嘈雜,夢境是沉淪。
他見到獅子低頭輕嗅花香,也見到猛獸為食物爭鬥,見到好心的婦人給路邊的乞丐遞過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也見到男人拋妻棄子,見到鬱金香開滿莊園,也見到戰火將平靜的村莊點燃。
全知者。
旁觀者。
遍覽現在一切之人。
偶爾夢魘之子也會進入夢境之中,也許夢境是人潛意識藏得最深、又最無所顧忌的地方,他在那麵看到過溫馨幸福,但更多的是人無窮無儘的貪欲。對金錢、權利、美色、長生……
無止境追求,連夢都呈現出汙濁的黑色。
這就是「人」嗎?
這就是,「人心」嗎?
以和奔跑在森林裡的野獸、和僅有軀體的空洞有什麼區彆呢?
可是,他還是看到了。
——那是一個金色的夢境。
日光明淨如同琉璃滿地,空氣仿佛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微涼的風輕柔地拂過樹葉,帶來午後的寧靜悠閒。
然後,他就對上了一雙桃金色的眼睛。
“你是……?”
花枝在微風吹拂中輕輕搖曳。
日光連同蜜糖跳動在澄淨的湖底。
仿佛連時光都要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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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就開始熟悉。
明明一開始,隻是走錯了地方,以為這次見麵不過是偶然,甚至不會再次遇見。
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在於它的不可抗拒性。
自那次幾乎是落荒而逃後,少年懷著的、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難以言明的心情,再一次進入夢境時,精神卻自動連上了夢魘潛意識裡好奇在意的人。
等鼻尖再次傳來淺淡的花香、暖洋洋的陽光再次沐浴到身上、眼前再次見到那片美得如夢如幻的花海時,站在日光中,卻仿佛比日光還要耀眼動人的小少女回過了頭——
宛若命運和時間一樣讓人無法抗拒。
“又見麵了。”
她笑著說。
“這次的話,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認識你?”
——。
“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