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人不滿,藤原家雖然已經隱隱有權傾朝野的勢頭,但和其相等地位的還是有那麼一兩家的。朝野上的對立,家族彼此看不順也是很正常。
但是繪理會是那種受氣的人嗎?
嗬。
一有貴女嘲諷開口,繪理就啊呀捂住額頭,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似乎你敢多說她一句,她下一刻就敢在你麵前咳血暈過去。
貴女:……媽的。
就好氣!
即便是那般盛大的宴會,也是有貴女沒有去的。所以見聚會的時候,繪理總是一副“你們慢慢來,我看這就好,不參與不配合,謝謝”的模樣,源氏的一位姬君開口了。她也沒有直接指名道姓,而是暗暗作俳句譏笑過繪理。
繪理一律嗯嗯嗯,裝作聽不懂,甚至笑意吟吟,溫柔謙和,楚楚可憐地看著對方:“對,您說的都對。姬君好有才華呢,不像我,就做不出姬君這般尖酸刻薄之作。”
源氏少女:“——你!”
繪理當即泫然欲泣,西子捧心:“難不成是我哪兒說錯話了嗎?我可能不太會說話,你那麼大度包容善良,一定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剛剛貴女就是拿她空有外貌沒有內在來diss她,繪理自然要好好誇讚對方內在才行啊。
對方:……?
對方的表情似乎都要黑了。
說話的這位源氏少女雖然言辭刻薄,但確實有著一副好外貌。紫色的長發柔軟如雲,同色的紫眸宛若漂亮的寶石,五官豔麗,容色逼人,宛若吐著蛇絲的帶刺黑玫瑰。當她壓著眉,眼睛帶著幾分仿佛被螻蟻激怒般的怒色時,連容貌都要美得更迫人了幾分。
繪理對這種程度大美人向來耐心極好,哪怕此刻她也依舊沒有生氣。
她知道對方看不慣她無辜的樣子,所以,繪理很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
“好姐姐,”她柔聲道,“我知道你臉皮薄,你肯定原諒了我,對不對。”
對方簡直要被被她氣笑了。
她眯著那雙狹長的紫眸,笑容帶著些奇異的冷酷。
“若我說我不原諒呢?”
繪理拿袖掩唇,輕笑:“可是,”她軟軟地說,“原諒這個詞,隻是說得好聽罷了。我又沒做錯事情,原不原諒有什麼關係呢?”
“何況——”
麵容還帶著幾分稚色的姬君傲慢地一展衣袖,她勾著唇,一雙桃金色的圓眸還是那般澄淨美麗。
“我是藤原家的姬君,藤原道長的女兒,代表的是藤原家。”
“——你就算生氣,又能拿我怎麼辦呢?”
聲音不緊不慢,清軟糯甜,甚至依舊帶著幾分笑,容色如月的小姬君依舊一副清麗柔弱的樣子,卻理所當然般地說出了如此傲慢至極的話。
少女沒有說話。她的笑漸漸消失在豔麗的臉上,唯有一雙紫眸情緒不定,那股輕蔑之感稍褪,以至於她眯起眼睛時,反而對繪理刮目相看了似的。
在場的氣氛莫名陷入了寂靜。
沒有姬君敢出來勸這兩位幾乎是最頂端家族的公主的和,連主持這場櫻花賞的姬君也不例外。
藤原氏,源氏。
平安京裡最頂尖的兩大家族,可以說是各自半壁江山的世家。他們兩家的小公主互相彆頭起來,不是彆人能輕易參與和調解的。甚至在繪理說完話後,一些姬君的腳步都挪了挪,不自覺地站在繪理和那位源氏少女身後。
源氏少女眸色愈發暗稠,像是紫色的玉石滴入了濃墨,又像是濃墨中摻進了紫色。
粘膩得像是某種軟體動物。
繪理突然笑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睛:“做什麼要這麼緊張。”
“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喜歡上我了哦?”
少女:“……”
少女:“………………哈?”
她滿臉都寫滿了你腦子有問題怕不是瘋了。
正巧路過的安倍晴明:“噗。”
貴女們忍不住也繃不住臉色,小聲偷笑起來,唯有被調笑的源氏少女眼中怒火騰燒。
方才還裝作耳瞎眼聾的繪理此刻卻突然耳聰目明起來,小姬君一回眸就看見了路過的某位少年陰陽師,眸子頓時就亮閃閃起來。
她深譜“撩拔完就跑”的原則,沒等源氏少女繼續說些什麼,小姬君就先很做作很做作的捂住額頭,開始細細地抽氣呼疼:“啊呀,我的頭有點暈了,也許是風吹太多了。”
繪理的侍女熟練地扶住她,熟練地擺出憂急的神情。
“姬君!您沒事吧?”
繪理順從地倒在侍女懷裡。
“抱歉各位,這次的宴會我不得不提前告辭了。”
繪理很虛弱地說,她蒼白的臉色甚至讓主持這場宴會的貴女嚇了一跳,哪怕對方上一刻還在精力充沛的調笑彆人,但思及對方身體不好的傳聞和藤原家對這位小姬君的寶貴程度,貴女還是溫聲表示自己不介意,並且格外關心的囑咐她要好好保重身體。
於是撤退成功√
撤退大成功的繪理麵上還帶著些蒼白,唇邊卻露出了極為甜美的笑意。
小姬君彎著漂亮的眼睛,唇角處的梨渦若隱若現,雖然纖細柔弱,卻仿佛這般時節的八重櫻,清新動人,暈開無邊的麗色。
“安~倍~君~”
她笑眯眯地對他揮手,“又見麵啦。”
本來不小心吃到瓜但隻想做個安靜路人的安倍晴明:……
少年陰陽師頂著對方身後侍女虎視眈眈仿佛看賊一樣的眼神,忍不住地,就想要歎氣。
這什麼神氣的緣分……
但是。
黑發黑眸的少年陰陽師眉目舒展,笑容宛若霽夜清風,淺淺地浮在嘴角。
“又見麵了,姬君。”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