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其實是個比起茨木童子來, 性子好不到哪兒去的妖怪。
不管過去如何,成為[妖怪]後,性格上非人的先天缺陷,讓他們少了很多人類的該有的仁義羞恥, 茨木一開始女裝還是拒絕的, 到了最後, 反而享受起玩弄人類的那種愉悅,作為茨木童子的摯友——儘管酒吞童子很嫌棄, 但他身為大妖怪,性子本身的那種惡劣是抹不去的。
然而,在遠離人煙的處所待久了, 就算是酒吞童子也會覺得無聊。
他決定去人類聚集的地方看看。
酒吞童子漫無目的地從著心一路前行,期間揍趴妖怪xN, 路過彆的妖怪地盤又乾架xN,一路打打打, 來到了西山附近。
此時正臨近初春, 北國的雪漸漸停歇, 落下的雪依舊堆在枝頭, 帶著些凜冽的寒意。
酒吞童子臥在一棵樹上,他正有些鬱悶地晃著酒壺,裡麵總感覺還有酒一般,晃著的時候分明感受到了重量, 但任由酒吞童子怎麼倒著酒壺, 試圖倒出粘在酒葫蘆底的酒, 都倒不出來。
他皺著眉頭又使勁拍了拍,見實在弄不出來後,紅發妖怪輕輕歎了口氣。
早知道就不忙著打架了,應該多去裝點酒才對。
酒吞童子正準備離開,尖尖的耳朵忽然動了動,妖怪敏銳的聽力聽到前方若有似無的人聲。
他站起身來,眯起眼睛,原目而望。
透過一顆顆乾枯的樹,隱約能見到人影。酒吞童子來了興致,尚且還沒有成為日後那種不把人類放在眼中、肆意妄為的惡妖的妖怪帶著點好奇,他悄悄靠了過去。
侍女們似乎是簇擁在一起嬉笑打鬨,被她們眾星捧月圍在中心的是一位少女。
那名少女麵容尚顯年幼,穿著白衣紅褲的巫女服,柔軟的長發被一根豔色的紅繩係著,笑容清麗,眉目柔和,就像是懸崖處迎著寒風無名白花。
那花朵凜冽又清新,雪色無邊,日光明淨,無法形容的感覺交織在一起,變為少女身上獨特的氣質。
很難說明那一刻的悸動。
酒吞童子睜大了眼睛,他聽見了自己心裡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
少女在眾人的包圍中,宛若被守護的寶物,容色瑰麗,氣質高潔,她沒有看向他,她甚至不知道有位妖怪在遠處看著她。
巫女小姐就這樣輕快地和身邊人小聲笑著說話,纖細白皙的手指捏著禦守,略帶寒意的風吹拂過她白皙的臉,吹獵她的衣袍,撩動她的長發,有發絲滑過了她淡粉的唇,又被她溫柔地垂眸淺笑著勾到耳垂後。
妖怪向來粗獷,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一種美,像是無雙的寶物,引人覬覦,隻想藏在無人所知的深處。
酒吞童子幾乎是被蠱惑般,下意識地踏出了一步,但旋即,神社巫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姬君——”
出聲的巫女麵容依舊帶上了歲月的痕跡,氣質卻依舊溫和親人,她略顯焦急,看到小少女依舊平安無事後,才鬆了口氣。
“您怎麼一人出來了?”
老巫女幾乎是操碎了心,說道:“下次出來,能否告知社裡一聲?雖然沒有妖怪敢輕易踏入神明的地盤,冒犯神明的威嚴,但還是有人跟在您身邊,才能安得下心。”
少女笑了起來。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清澈,如同早晨的花露,帶著點說不出的輕軟和甜意。
“我知道了。”
她撒嬌著說:“不用為我太憂心啦。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一起來玩一會嗎?”
少女依在老巫女身邊,眉眼都浸著天真爛漫的笑意。
酒吞童子看著看著少女的笑容,連暴露的危險都忘了顧了。
然而這個時候,其他的巫女也趕了過來。
巫女的身邊跟著僧人,今日是為附近的民眾做法的日子,大家身上都拿著法器,酒吞童子雖然狂妄,但並不是沒有腦子,他隻好戀戀不舍地又看了少女一眼,準備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酒吞童子錯覺,他總覺得,在他將要轉身離去時,少女似乎是要偏過眸,看向他。
多少次閒暇的時候,酒吞童子都在想,那是否不是他的錯覺,而是少女真的察覺到了什麼,要回眸來看他呢?
走路的時候在想,喝酒的時候在想,甚至打完架後沸騰的血液稍稍涼下一點時,腦海中又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少女的容顏。
她彎著眼,淺笑著,卻是對著彆人。
無論酒吞童子怎麼努力,少女都是無動於衷,任由他一個抓狂,少女也不曾回頭來看他。
妖怪就煩躁了,他有些苦惱地問:“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
他似乎聽到了少女的輕笑聲,然後,少女終於如他所願,白色的寬袖緩緩交握在纖細的背後,那是將要轉身看他動作。
酒吞看見她柔軟的長發輕輕晃動,發間隱約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白皙的側臉,長卷的睫羽,即將對上的眸子——
“酒吞!”
一道大大咧咧的聲音硬生生把酒吞童子從睡夢中叫醒。
酒吞童子:“……”
罪魁禍首絲毫沒有危險即將到來的警惕,他甚至樂嗬嗬道:“唔?吾友,你剛睡醒嗎?怎麼睡在這?”
酒吞童子:“………………”
紅發妖怪臉色略冷,幾縷散開的紅發垂在白皙的臉側,他看人的偏淺的紫眸顏色漸漸暗沉了下來。
他麵前的這個沙雕還在哈哈哈:“怎麼了吾友,怎麼這麼看著我?是想要和吾打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