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繪理來說,比起喜歡,她更害怕的是另一個——
[永遠]這個詞,深思起來是有些可怕的。
繪理從不懷疑彆人對她說出[喜歡]時那一刻的認真和悸動,可是,有誰能夠保證這份心意會一直不變呢?
可如果真的有人的情感能夠一直不變,那不是更加可怕嗎?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真的能夠毫無保留、永不改變地真摯地去[愛]嗎?
繪理先前拒絕酒吞童子,也是因為她看見了對方看她時的眼睛。
那時候他們正坐在一起說話,酒吞為她剝了果子,酒杯裡斟滿了清透的酒液,風吹動了櫻瓣,落下來的日光很暖,灑在人身上時暖洋洋的。
酒吞童子和她說著自己的見聞,漫不經心地說話,但卻拿捏得很好,輕易便吸引了繪理,偶爾的風趣便把繪理逗得捂著嘴巴彎著眼睛直笑。
她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搭在紅色的果子上,酒吞童子的視線就這樣落在她身上。
繪理剛好抬頭,還在笑著,眉眼暈染開明媚澄淨的笑意,正想要說些什麼。
——然後她就看到了酒吞那時的神情。
他像是一直都在看著她,紫色的眸子顏色像是被潤濕的墨,目光一動不動地籠罩在她身上。
初見時清透的湖泊,此刻像是黑夜中的天幕,那裡麵滿滿地裝著她。
繪理一直被喜愛著,但是她對過於濃鬱的情感實在是不知所措的。如果彆人虛情假意還好,她還能興致勃勃地造作,但彆人如果把那份真摯的喜歡坦蕩地、毫無保留地呈現給她時,她總會想要逃避,就是下意識地會感到心虛。
因為不能回複對方的心意,所以心裡莫名不自在。
而現在,她從奴良鯉伴眼中似乎也看到了這種明亮而炙熱的情感。
小姬君抱住自己的膝蓋,皺巴著臉歎氣,她小聲地說:“所以啊,你們到底看上了我什麼呢?”
奴良鯉伴也沒逼迫她,比起父親母親的兩情相悅,此刻的他更像是趁機誘拐哄騙了彆人家的小姬君,所以他舒展開眉目,笑道:“何必那麼糾結呢?”
妖怪說得認真:“現在不懂也沒關係,畢竟繪理還很小。”
“隻要我喜歡你就夠了。”
繪理聽著他的話,總感覺哪兒不對勁,可是她說不出來。小姬君苦惱了好一會,然後鹹魚地放棄。算了。她想。
“你肚子餓嗎?”奴良鯉伴問,他當時是不等繪理回答,便默認她是接受了他建議,所以伸手就把小姬君抱了出來,這裡離大江山已經有好一段距離了,見繪理抱著膝蓋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的心莫名軟乎了一下,“我去摘些果子?”
繪理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好,去吧。”
“有危險記得呼救,我會馬上回來,不會讓你收到傷害的。”
“嗨呀。知道了~”
奴良鯉伴又念念叨叨好一會,雖然經過茨木科普,知道小姬君身上有各種各樣的庇護,但他還是不放心,在繪理附近又補了一道防禦,才起身去周圍為小姬君找起果子。
繪理無聊地扯草玩。
小姬君一麵喪著表情,一麵辣手摧草。
她還在糾結,她想起酒吞茨木如果發現她不見了會怎麼辦,估計得炸死;又想起如果陰陽師們找不到她怎麼辦,親人友人會不會很擔心,然後又糾結萬一真的跟著奴良鯉伴去到他那兒,她該怎麼辦。
愁。
愁到頭禿。
直到她聽到聲響。
她以為是奴良鯉伴回來了,結果抬眸一看——
幾個眼歪口斜、還神情奸邪,光是看著就覺得辣眼,長相真真應了某位陰陽師所說的妖怪不懷好意地逼近了她。
“誒嘿嘿嘿。”
“這位小美人——”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你家人沒告訴過你,一個人在這種荒山野嶺,容易遇到壞妖嗎?”
孤身一人、柔弱不已的繪理:……
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