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沒有道侶,連女人的手都沒碰過,一心兢兢業業還債的陸塵閉嘴了。
溯侑捏著手裡無人問津的靈符,慢慢垂了下睫毛。
大戰之後,溯侑明顯感覺到,薛妤的脾氣好像大了一點。
這個脾氣大,隻對他。
兩個月前,他受了點傷,並不嚴重,是在捉拿漏網之魚中被劃傷的,當時薛妤好不容易閒下來回了趟鄴都,他們已經許久未曾見麵。
他……確實想她,所以速戰速決。
修煉之人在打鬥中受傷,是家常便飯。
回去後,薛妤看著那道血肉模糊的劃傷,皺著眉上藥,之後一聲不吭地將瓷瓶放到一邊,道:“溯侑,我沒長翅膀,晚一點也跑不了。”
他們相聚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但那一晚,破天荒的,溯侑獨守空房。
他去處理了許允清。
後者被打了八十靈鞭,封了半身修為,再逐出鄴都,許家造謠鄴都未來君主與妖都君主的事傳揚出去,很快沒落,一蹶不振。
第二天一早再問,薛妤已經又出鄴都忙正事去了,靈符沒人應不說,連句話也沒給他留。
婚期在即,溯侑哪敢再讓自己受半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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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後,三月初,三地基本平靜下來。
經此一事,人間妖族終於被人嘗試著接受,和平相處,所有濫殺無辜的手全部老老實實縮回去,走在大街上一看,全是難得的祥和安定,處處透露著塵埃落定的氣息。
在薛妤沒想好如何處置鬆珩的時候,天機書已經做出了決斷。
繼位大典前幾天,薛妤終於閒下來,她去了趟妖都隋家,見了見溯侑匆匆趕回來的其他幾位叔父,回來的時候,幾乎是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鄴都上空有股江海般的氣息,還未完全散去。
朝年跑上來,連說帶比劃地給她形容:“殿下才出去沒多久,一根十分粗的藤條就突破了日月之輪的防守,從殿前司私獄裡將鬆珩提了出來,君主一看,不讓任何人插手,說這是聖物之力。”
“那藤條變作千萬根,將他釘在空中,萬箭穿心,最後卷著它的神魂走了。”
薛妤點了點頭,道:“是天機書。”
值得一提的是,扶桑樹枯死的最後關頭,天機書出手,卷了它的一片葉子下來。雖然可能究其一生都成長不到原有的程度,但總算留有一絲可能。
薛妤繼任君主當天,三地中基本所有有名望的世家大族,隱世門派都來了,整個過程十分嚴肅莊重。
她一身君主朝服,直上日月之輪,百官隨行,萬民跪拜。
觀禮的諸位,即便是蒼琚等昔日與她平起平坐的聖地傳人也都紛紛稽首,行了個古老的禮數,在場唯有九鳳這位新晉妖都君主挺直脊梁站著。
半晌,她察覺到不對,看向身側。
妖族另一位君主長身玉立,翩然似謫仙,行了個比蒼琚等人更含蓄內斂,與眾不同的遠古之禮。
這代表著——
他永遠,熱烈而堅定地臣服於她。
九鳳嘎吱咬牙,沒眼再看。
若說君主大典太過隆重莊嚴,從當夜殿裡殿外,樹梢枝頭
掛上一根根紅綢,燈盞開始,氣氛就轉眼間熱鬨起來。
隋家和鄴都下了大手筆,不論是君主盛典,還是大婚之禮,都辦得鄭重盛大,細節處處講究,力求精致,半點不含糊。
第二日一早,兩位君主分彆從正殿出發,攜手同進祖地,敬高堂,接受臣民跪拜,最後在天色已晚時,入殿更換衣裳,出來敬酒。
最後兩桌被九鳳,隋家以及各聖地傳人占據了。
他們這最熱鬨,嗑著瓜子玩花牌,隋瑾瑜因為玩牌輸了被罰的酒比身為新人的溯侑還多。
學藝不精的朝年就喜歡找他玩。
沈驚時也來了,他如今自封修為,成為人族的攝政王,這次是代表朝廷來喝這一杯酒,奉上賀禮後尋了個由頭脫身,也跟著湊了個數混在他們這一桌看熱鬨。
他臉色有點白,成為凡人後再點燈熬油通宵達旦地熬,身體立馬有點吃不消。幾杯酒下肚,醉意上來,再被風一吹,他連連咳嗽,臉頰和眼眶都泛起微紅的熱潮。
善殊皺著眉,示意身邊的佛侍去端醒酒茶。
沈驚時半趴在桌邊,笑著去看她,道:“十幾年後,佛女殿下會來接我的吧?凡人可沒辦法自己上聖地。”
“我聽佛洲最近傳出來的消息,估計過不了多久,佛女就成佛主了。”
善殊探了探他的額頭,耐心地回了句會,又擰眉輕聲道:“你少沾些酒,對身體不好。”
沈驚時像是放下了心,懶洋洋地舒展身軀閉了眼,結果醒酒茶還沒端上來喝兩口,被九鳳炸得劈裡啪啦的朝年就拉他的衣袖,嗷嗷叫著讓他上桌替代自己。
沈驚時慢條斯理地卷著袖子加入戰局。
薛妤和溯侑一路敬酒到這裡時,這邊正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前段時間第二次見扶桑樹的事:“……這都要分東西了,扶桑樹問我為什麼同意和溯侑一起接管人間妖族,為什麼力挽狂瀾和他們一起經曆崤城之戰,我哪說得出來。”
九鳳托著腮格外誠實地道:“我總不能說我也不想管這些,是裘桐非要來招我,這一說,一樣東西都彆想分到。”
“但架不住我們妖都另一位君主實誠。”秦清川接著她的話道:“人當著扶桑樹和天機書的麵說的,想讓這世間好一點,如此,薛妤就能開心一點。”
“真這樣說的?”季庭漊想了想,覺得這也是溯侑的性格,當即道:“膽子真大。不過他用了天攰之籠,立了功,不可能一樣好處得不到,東西多少而已。”
溯侑拍了拍季庭漊的肩膀:“你話挺多。”
薛妤穿著君主禮服,明眸善睞,倚於燈火之下,側首聽他們一句一句往外蹦這些自己並沒有聽說過的話,視線轉了轉,停在不遠處一身正紅的男子身上,眼中隱有笑意。
善殊難得接了句話,她笑著拍了拍薛妤的手腕,溫聲說:“那你們是不知道,我們阿妤當時說的話,也不比溯侑含蓄多少。”
第二次麵見扶桑樹,依舊是第一次的順序,善殊,薛妤和蒼琚留作最後一波進去。
這件事,彆人還真不知道。
善殊這麼一說,引得眾人紛紛看過來。
音靈用手肘撞了下蒼琚,道:“說了什麼,來揭個短。”
蒼琚一掀眼皮,薛妤便提前截住了他的話,慢悠悠地道:“你和秦寧寧的成婚之禮,不遠了吧。”
蒼琚閉嘴。
在沒和秦寧寧在一起前,他不知道和這幾位聖地傳人倒了多少苦水,總之,咬牙切齒,不過如此。
這個話題很快過去,有一個人卻惦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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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內殿後,紅燭曳動,女侍們魚貫退下,門外隱約可聽笙歌豔舞之聲,兩人飲過合巹酒,坐在床沿上。
內殿因為隋家的插手,完全變了種風格,立櫃和屏風上都鑲嵌了拳頭大小的月明珠,掛畫的每一邊都點著金砂,就連帳子都分為明帳暗賬,裡三層外三層用了最好的鮫紗,雀族親手製成,世上最頂尖的香。
入目所及,無處不奢,無處不亮。
就連合巹酒的酒盞,拿在手裡,都和金磚一樣重。
薛妤倚靠在床邊,垂著眼去看被酒意蒸得有些微醺,整張臉都現出一種緋麗色澤的溯侑,她指尖勾了勾他的下頜,看他難耐地配合著抬頭,問:“在扶桑樹麵前,真那樣說了?”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即便壓著一身君主華服,今夜,仍顯得格外耀眼。
讓人不敢直視的璀然明豔。
溯侑抬眼去看她,低聲嗯了一聲。
“也行。”薛妤微微頷首,道:“我們妖都君主,確實不缺這些東西。”
溯侑拉著她的手腕微微扯了下,她順勢坐到他腿上,禮服上繁重的珠寶搭在雪白的腳踝上,襯出纖細伶仃的一截。
“妤妤。”他湊上去親了親她的唇,先是蜻蜓點水地啄,又逐漸失控起來,將她唇上描著的嫣紅口脂蹭開一點,落在自己唇邊,像隻活色生香的狐狸精,“……你冷落我,兩個月了。”
“知道錯了?”
薛妤看著他刻意低垂著送到自己眼前的儂豔眉眼,有些難以自控地撥開他的衣領。
跟他在一起這麼久,她在這方麵仍毫無章法,情到深處,是真能將他鎖骨,頸側吸吮,啃咬出道道青紫色的印子。
他從來不製止,幾乎是縱容著,任由她為所欲為。
薛妤帶著一頭海藻般的發趴在他胸膛前,冰涼繁重的耳飾跟著落在他肌膚上,微微一動,就牽引出呤丁脆響。
“日後該如何?”這種時候,她吐字也隻是稍微含糊了點,話裡的意思正經得不行。
“知道。”他仰著頭低喃,因為情、欲與酒氣,眼裡泛開一層潤意,搭在她小臂上的手背撐出根根青色的經絡,聲色低迷:“以後……好好對自己。”
“儘量不受傷。”
“妤妤。”說完,他用指腹碾著她雪白的後頸,一下一下,藏著點勾人尾音問:“善殊說的那些,是什麼?”
為了問出這句話的答案,溯侑陷入從所未有的被動,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褪儘,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膚。
薛妤就著這個姿勢打量他,神色懶懶,媚眼如絲,像是欣賞一朵花綻放的全過程。
“我說。”她像是滿意了,俯身下來,尖尖的牙齒叼著他耳側輕咬,低聲道:“前頭,大抵是責任使然,想看人間和睦,海晏河清,想要每個生命都得到平等的對待。”
她希望世間任何生靈都有地可住,有冤可訴,能坦然自若地活著。
沒有誰天生就該被排擠著死去。
她頓了頓,撐著下巴與他對視,伸手撥弄開擋著他鎖骨的一縷青絲:“後來,大概是,我不希望人間再出現另一個十九。”
她多麼,多麼心疼從前的他啊。
溯侑身軀怔了怔,良久,他有些茫然地睜圓了眼,感受著從胸腔和身體上同時傳出的悸動情潮,指尖深深陷進被褥中,發出低低的,喘息的氣音。
他從來不知道愛是這樣的東西。
她救他,教他,要他自強,自立,自尊,而後給了他很多的愛,再教他如何自惜,自愛。
溯侑循著她深深吻過去,揮手斬滅簾外燭火時,睫
毛顫動著,想。
——他這一生,注定要徹底地陷進這一句話裡。
至死,不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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