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庭淵看著兩人神色頗為嚴肅,便說:“爺爺,大伯,爹娘等會兒就回來吃中午飯了,一起在的時候說吧。”
其實喬庭淵基本上從昨天何杏的那個描述裡,猜到了趙氏這件事最後的處理辦法。
眼下自然不可能讓一直沉默勤勞的大伯跟自己認錯,這件事兒的重點也不在他身上。
喬庭淵想起身給兩人倒茶水,喬大伯趕忙自己動手,給喬老頭也倒了一杯。
“今年的這個茶葉還不錯,是雨前茶?”喬老頭抿了兩口,咂咂舌,細品了品。
康朝的茶文化盛行,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有的時候就連結婚的時候都要在嫁妝裡放上品質極佳的雨前茶,或許是受了前朝的影響。
在茶山附近的,人們就會趁著每年茶葉冒出小尖尖的綠芽時候開始采摘,最好的就是那兩片綠芽了。
“是,娘趁著那兩天沒下雨的時候在茶山上找了好多人收來的茶葉。”
像茶葉冒芽的時候,很容易就趕上了雨季,三天兩頭下雨,下雨被淋過之後的茶葉口感澀,並不招人待見。
何杏便眼觀天色,趕在下雨之前,從許多人手裡買到了剛摘下來沒多久的茶葉,這茶葉若是一直放在籃子裡還會因為溫度過高、不透氣之類的,影響了茶葉的味道。
何杏的手藝雖然巧,但在做茶這事兒上還是花了大價錢請了專門的人做。
喝著茶的功夫,喬庭淵便問了爺爺:“田都搞清楚了吧,拿了文書,就去衙門登記吧。”
雖然他現在還不能現場本人去衙門登記,但是一個縣城就這麼大一點,每年考上秀才的就那幾個人,喬庭淵剛巧出了事兒,傳得沸沸揚揚。
衙門裡辦事的人也清楚,不會那麼不近人情,再加上林父也在衙門,隻讓喬大伯和喬成一起去就成。
喬老頭把田地的那些文書遞給喬庭淵,喬庭淵翻了翻,倒也沒有想到家裡有這麼多的田地。
看著喬庭淵疑惑的眼神,喬老頭咳嗽了一聲,“還有你二大爺名下的一些,他現在無兒無女的,幫上一把。”
說著話,轉眼到了中午的時候,雯娘是最先回來的,她當即開始去廚房準備中午飯的事情。
喬老頭打量著孫女,因為很久沒有見過的關係,雯娘在他眼裡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喬老頭也不是不知道娶媳婦嫁女兒的事情,又拿起手邊的旱煙,“嗒叭嗒叭”的發出聲音,尋思著等會兒見到喬成,問問是什麼打算。
“爹。”何杏和喬成也相繼回來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菜,應該是料到兩人上來,特意買回來的肉菜招待。
喬老頭歎了口氣,說:“行了先彆忙了,先把事情說開了再吃飯。”
“成。”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何杏還是暗暗的給雯娘招了招手,讓她把菜都拿進去,先去做飯,等說完了就好直接開飯。
這回還是喬大伯開的口。
他說:“趙氏已經被接娘家人回去了。”
大伯低著頭,沉默的臉色分辨不出情緒。
“這事兒也是我沒有管住她,給平安也弄得不好受。”
喬大伯雖然是把趙氏送回了娘家,但是也還講良心的留了一些錢和布給趙氏,算是全了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
隻要趙氏老老實實的不再瞎鬨騰,帶著這些嫁妝,找一個人再嫁,日子也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這年頭離婚之後的女子雖然名聲不算好聽,但再婚之事也是容許的。
“家裡的田,也都平分了,這是這些年你給我和你娘拿的錢,算了彌補了豬牛羊這些東西。至於老宅,我跟你大哥一起住,老宅就是給你大哥的。”
不等喬成說話,喬老頭接著說:“這次來縣城裡也還有一個事兒,要買一個媳婦回去給小二。”
趙氏這一走,小二的媳婦肯定難找,喬老頭索性想找個童養媳,讓奶奶這位老家長邊教邊養,這樣免得到最後又是離了心。
每每想到趙氏鬨出來的事情,喬老頭就忍不住對當初自己看的這門婚事頭疼,這人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長大才有數。
喬成心裡上下一思量,說:“爹,牙販子那裡現在都差不多還是前年逃災荒來的一些人了,現在都沒被買走,隻怕身上還有病。”
“再說不是有病,也都是乾不了什麼活得。”
“現在忙上又是農忙的時候,買一個回去還要供著。”
喬老頭又“嗒叭”了兩口煙。
“先去看看再說。”
趙氏的
事情看上去似乎完美的解決了,但實際上還是有一個麵鋪子利潤一直懸而未決。
喬庭淵心裡想到了這個,同樣喬成也想到了,便主動說。
“爹,現在大嫂走了,又分給了我一些,家裡的錢肯定有很多不方便,鄉下單走的掛麵錢就留給大哥吧。”
喬老頭一聽皺了粥眉頭,他也知道這樣是對老大好,但是這對老二來說卻有一絲的不公平。
何杏走過來也說,“大嫂這事兒上是我脾氣太衝了,傷了和氣,但是這事兒也到了這地步了,現在還是想以後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不是?”
“我家雯娘也要出嫁了,縣城裡的麵鋪子就當做嫁妝陪嫁出去,再每個月給爹娘一分利潤錢,孝敬爹娘。”
喬大伯神情詫異,這縣城裡的鋪子也不要了?
麵對著喬老頭和喬大伯詫異的眼神,喬成笑了笑說:“家裡現在還有大半的積蓄,我在光州那邊看好了一個鋪子,到時候去光州開麵攤就是了。”
“照顧平安也方便一些,平安以後還要在光州讀書。”
剛開始喬老頭還是深深的皺著眉頭,一聽見孫子還要在光州那邊讀書的事情,喬老頭的眉頭便鬆了一些,但心裡還是覺得喬成辦這個事兒懸的慌。
“你真是從小吹牛慣了。”
“那光州能容得下你這點小算計?”
喬老頭毫不客氣的打擊著喬成的計劃,轉而說:“你去試試也成,試了就知道吃虧。這縣城裡鋪子的那份利息還是留給你自己個,免得平安到時候缺錢讀書。”
喬庭淵忍不住眼角帶笑,爺爺還真是對喬成這樣浮躁的性格毫無信任。
喬成不敢跟喬老頭頂撞,見喬庭淵偷偷的笑了,偷偷的瞪了瞪他,卻又被喬老頭一個煙鬥敲在頭上。
“看平安做什麼,雯娘的親事怎麼樣了?”
麵對著喬老頭的橫眉怒對,喬成老老實實的交代了這幾天的事情,以及今天上去去問人家男方的結果。
“人家願意成這個婚事,也可以一起接手這個麵攤,但是就是可能不大能識字、算術也是一般般,說是怕照顧不好。”
喬庭淵撐著下巴說:“這事兒不用擔心,我早先都教過姐姐識字算術了,咱們經常見的,姐姐都認識。”
喬成一拍大腿。
那這是正好。
他們還擔心雯娘性子太軟,嫁過去被人欺負也不說,但是雯娘隻要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就勢必會被敬著,更何況這個鋪子是要轉到雯娘的名下。
喬老頭眼看喬成都把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了,詳細的問了問那個趙沛家裡的親戚關係之後便也點了點頭。
“那找個時間先把帖子換了。”
交換庚帖這事兒和正式結婚不能連在一起太快,就像是類似於閃婚的感覺,讓雙方的家庭正式熟悉的時間沒有多久。
喬庭淵心裡琢磨了一下,要等腿傷好的差不多之後,抽個時間去自己這位未來的姐夫哥農場莊子上看看。
商量好之後,那邊的雯娘也已經把飯做好了,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開飯。
等吃了中午飯,喬成領著喬大伯去挑牙販子的地方挑人,而喬老頭則留在家裡休息。
到底是老人家了,這上來一趟就覺得有些淚,躺在喬庭淵平時用來休息的躺椅上,一閉著眼就開始鼾聲作響。
喬庭淵則坐在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扇子,從井口邊傳來了一些微微的涼意,還算舒服。
轉眼間,過去了一兩個月,喬庭淵的腿傷在經過大夫仔細的檢查之後,確診是痊愈了。
隻是短時間之內,儘量還是不要做一些劇烈運動為好。
喬庭淵無奈的捏了捏自己小腿上萎縮的差不多了的肌肉,心裡止不住的歎氣。
又要重頭再來。
他現在才是真的孱弱無比,再也回不到當年從狼口逃生的時候。
喬庭淵下了床,默默的開始複健,過久的瘸腿,讓他一時之間,走路的時候還有一些搖晃。
他走到屋簷下放著的一個瓷壇子旁邊,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這些時日家裡人忙著與趙沛交換庚帖,再則定下合適的結婚日子。
趙沛沒什麼親人,既是簡單又麻煩,因為有許多事情上還要有懂行的父母來辦。
何杏每每看到趙沛送過來的東西,就一頭火,轉頭讓喬成去教趙沛,再讓趙沛找一個年長一些的人問問這些事情。
雯娘則開始準備親手把自己的嫁衣繡出來。
女子出嫁的繡衣,是簡單還是繁瑣全看個人的手藝,所
以穿出去之後也是一層女子的麵子。
雯娘也不必打草稿,就扯了一塊布回來,拿著針四處的筆畫了幾下,心裡就有數。
喬庭淵隻能對雯娘表示服氣,反正以他的記憶力想要做到這種了然於胸的地步還是差得老遠了。
“聞著——有點香?”
雯娘看見了喬庭淵把瓷壇子的木塞取出來,嗅了嗅,明顯區彆於喬成之前常喝的酒水。
喬庭淵取了一個乾淨的勺子,倒在碗裡,兌了些水。
這種是在降低酒的度數,柔和口感。
單純的放幾個月隻是能揮發一部分的酒精,降低度數,真正放出來的酒三年起步。
喬庭淵小口的抿了一下,一股辛辣讓他瞬間紅了臉,但味道還是極為甘冽。
“我這酒放在這兒,準保爹回來就會找。”
喬庭淵眼眸一轉,想起了之前喬成說的話,故意把一碗酒藏在了櫃子深處。
但是空氣裡的酒香,對於喬成來說還是那麼的引人注意。
喬庭淵把酒兌了幾份之後,在院子裡走了一會兒,慢慢的控製自己肢體協調,手裡還拿著書,一邊走一邊看著。
走了一小會兒,便拎上何杏準備的肉鋪和茶葉去看望夫子。
因為之前一直在修養調傷的緣故,喬庭淵隻是讓人給夫子帶了個話,但考上秀才之後一直未登門。
至於喬成則是下鄉下去處理宴請的事情。
看著喬庭淵的腿傷好了,一直推遲的宴請總算是有了動靜,再往後推下去,縣裡的流言說不定都變成喬庭淵已經在準備白事了。
雖然這是戲言,但也確實是喬庭淵很少出麵在人前的原因。
喬庭淵帶著禮物拜訪陳夫子,卻意外的發覺學堂竟然未開門。
喬庭淵算了算日子,這也不是休沐的時間啊。
等喬庭淵找了附近的人問了問,才知曉,陳夫子突然發病,一直臥病在床有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