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個五六日,喬庭淵把律法落下的進度也補齊了,《漢書》也看得差不多,正在向三史之中的最後一本發起進攻。
查鬆檢查喬庭淵的學習進度時,也發現了喬庭淵的用心程度,還有眼下泛青的眼圈。
“眼下天氣愈加的冷了,趁現在去莊子上,放放風。”查鬆忽然說道。
寧渙之一下子跳了起來,用激動的眼神表達著自己渴望出去放風的神情,“先生,此舉太妙了。”
譚知府在此地雖說沒有經營多年,但也有了許多田鋪莊子,任由幾人挑了一間景色算好的前去就可以了。
“坐下。”查鬆冷哼一聲,“再過七八日再去,急什麼。”
但喬庭淵心裡有了數。
等回去一算,喬成傻了眼,“你這定是還要在莊子上住上一夜的,那莊子離城裡還有點遠。”
“第二日就是你的生辰了。”
“晚上應該趕得回來。”
喬庭淵也不覺得查鬆會讓他們在莊子玩有多長時間,一天多就是頂了天的。
安穗那天蒸餾好的酒也放了這一陣子。
一陣寒風吹了過來,喬庭淵的身上穿著夾了一層棉花的衣服,有些寒顫。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在冬天必不可少的美食。
那就是火鍋。
但是沒有火鍋料就缺少了火鍋的靈魂主體。
喬庭淵一想到火鍋料的製作過程,就連他這種長年做飯的人都不禁感歎一句麻煩的程度。
安穗按照喬庭淵給的指示,跑了兩天才把所有的材料買齊,可見之用料之廣。
辣椒剁碎成泥,在牛油裡放入蔥之類的香料炸香,撈起來之後再放薑蒜、辣椒泥,攪拌一會兒。
這還不是最後的工序。
要再依次放入豆瓣醬、豆豉、香葉類的乾香料,最後放入大量的花椒,幾乎是一鍋火鍋料的三分之一了。
最後放一些冰糖和醪糟增味,等第二天攤涼之後就成硬塊的形狀了,食用的時候便自由分塊了。
喬成還好奇的拿手指按了按硬塊,而後疑惑的問:“這個——是叫火鍋料是吧?那怎麼吃?”
“直接把水燒開,放到鍋裡就可以了,再燙一點喜歡吃的菜。”
喬成愣了愣,“這麼簡單?這不就是水
煮菜嗎?”
喬庭淵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喬成才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反正你今兒不是要去莊子上,我在家裡試試。”
正說著話,外麵傳來了馬蹄踩在了青石板上的聲音。
喬庭淵趕忙把火鍋料切了幾塊裝在乾淨的盒子裡,臨上車的時候還揣了一本書,爭取在遊玩放風的時候也能抽空學習。
雖然喬庭淵也會有學習學到厭煩的時候,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起一般人要好一些,往往是借著下廚這做飯的一會兒功夫就能緩過神來,再次把發散的精神集中起來。
喬庭淵一出門就發現,這一趟去莊子上玩的人似乎還有一位吳娘子。
因為查鬆、寧渙之加上喬庭淵一個馬車,後麵缺還有一輛馬車在跟著。
喬庭淵想到了偶然兩次見麵,都表現的略有一些活潑的吳娘子,也不足為奇。
但是一上了車,寧渙之就笑嘻嘻的看著喬庭淵,從懷裡拿出了一個荷包,說:“庭淵,你看這是什麼?”
喬庭淵皺眉,接過來仔細的觀察了兩眼,上麵還繡了鴛鴦。
“你平白無故的拿出這個做什麼?”
寧渙之搖了搖頭說,“這可不平白無故。”
喬庭淵靜靜的看著寧渙之,看他能說出來一個花出來。
查鬆不會插進這場逗樂的談話之中,老神在在的端著茶,在一旁看戲。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這幾日每次都同我去一家店裡吃飯。”
喬庭淵轉眼一想,卻還是沒能捕捉到寧渙之的思維重點,隻好點了點頭。
“那家可是有一位如花似月的小娘子待嫁閨中呢,這個荷包——”
看著寧渙之促狹的表情,喬庭淵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還是人家今天特意囑咐我帶過來的,要不是我今早去那裡吃了頓飯,你這個小娘子送的荷包不就白白失去了嗎?”
喬庭淵: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麵對寧渙之調笑的眼神,喬庭淵無奈的解釋了自己不想收人家荷包的意思。
一旁閉目養神的查鬆卻忽然問說:“那你對自己的婚事是怎麼看,再過兩年,你不也是快十五歲了。”
按照喬庭淵的知識了解,他是真的不想那麼早的結婚,對夫妻雙方都有著不算好的影響,就對後代而言
,也容易造成體質不健康的問題。
喬庭淵組織了一下語言,委婉說:“還是再等兩年吧,我感覺眼下還是讀書更重要,也想不起來其他的事情了。”
寧渙之露出了羨慕的眼光,原因就是他已經訂婚了,和他母親的遠方表妹家的孩子定的婚,說是親上加親。
“是這個理。男兒誌在四方,太早了反而消磨誌氣。”
一路上說著話,到了莊子那處。
今天正好還是冬至,時下已經流行起在冬至這一天吃餃子的風俗。
莊子上的人早就收到了查鬆一行人要去莊子上遊玩的事情,十分殷勤的接待著,特地的準備了地菜餃子。
因為這個莊子恰好還挨著一個小溫泉,氣候比起一般的地方要暖和一些,所以新鮮的蔬菜還是有很多的。
冬天的寒風吹過,喬庭淵忍不住也打了一個冷戰,臉上的皮膚都有一絲皸裂的感覺。
被仆人迎了進去之後,迎麵而來的暖意,讓喬庭淵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有長年打拳,強身健體的習慣,都有些覺得冷,查鬆幾人更彆提了。
喬庭淵餘光掃到吳娘子本是慢慢的淑女步子,都在快步向著隔壁房間走過去。
他嘴角彎了彎,轉身接過仆人遞過來的餃子。
餃子裡的地菜餡很香,有著不符合這個季節的嫩,放了精瘦的豬肉與一些肥肉,並不顯得油膩,反而是一口下去全全的汁水。
配著熱湯下胃,溫暖了腸胃與喉嚨,仿佛是祛除了冬日的寒意。
喬庭淵輕輕的吹了吹滾燙的熱湯,一股大骨頭熬的湯底,騰騰的升起來霧氣與骨香味,朦朧的遮住了喬庭淵的眼睛。
寧渙之也十分迅速的解決了餃子,張開手,滿足伸了個懶腰,看見喬庭淵手邊還放著一個木盒子,有一股隱隱的香氣露了出來。
他眼神向喬庭淵詢問了一下,轉而打開了蓋子,“這是什麼?怪香的、還有好多花椒是吧?”
喬庭淵說:“我看這邊還有很多新鮮的菜,咱們今日不如吃個溫鼎。”
溫鼎便是最傳統的火鍋,但是一般都是清靚的高湯為主,吃的人自己帶著醬料。
“這是什麼醬料?”
這麼一說,寧渙之便明白了眼下的這個紅彤彤的東西是醬料之類的
東西,畢竟也是家學淵源。
火鍋在貴族裡也風靡過一段時間,直至後來因為戰亂的原因,很多東西都落寞在很長的曆史長河之中。
“挺辣的,中午吃的時候最好還要準備個清湯的溫鼎,要不然怕受不了。”
喬庭淵看著寧渙之一聽自己說這個話,就露出了不服氣的神情。
“那你便試試。”
喬庭淵可沒有少在這裡放辣椒,足足有幾斤之多的辣椒加上花椒,他就不信寧渙之頭一次吃辣的人,能抵得住。
喬庭淵交代了莊子上的人把新鮮的蔬菜整上來,再弄了一些鴨血、牛肉、羊肉、切成薄片,黃喉、牛肚以及鴨腸,弄了曬乾的蘑菇、竹筍之類的乾貨。
就可惜沒有火鍋的靈魂人物金針菇。
安排了這些事情之後,喬庭淵和寧渙之便被查鬆無情的拎到了書房裡繼續探究詩詞的美好。
因為查鬆無意之中發現,喬庭淵與寧渙之的詩詞都不出彩。
喬庭淵心下默歎,在這個出口成詩的康朝,他是真的有些無奈。
喬庭淵被查鬆針對的有些明顯,一字一句的扣著韻腳,形容不優美的地方,還要一個個的想出來替換詞。
就這樣先拚湊出一個工整上口的詩詞之後,再自由發揮的時候便會依著習慣。
一旁的寧渙之便顯得要好了一些,他是根本想不出來有什麼詩情畫意的美好場景,但是出身世家的基本功押韻還是能夠做到的。
查鬆恨鐵不成鋼的把兩個人拎到了窗戶口邊,喬庭淵對著滿目的枯樹殘枝,努力想著上半生經曆的塞北荒漠與草原寬曠。
查鬆聽著喬庭淵的詩,雖然說押韻不及寧渙之,但好歹也是看出來真實感情的,下巴上的胡子才總算沒有扯得那麼緊了。
而寧渙之就很慘了。
喬庭淵歇了口氣,從查鬆的教訓之下活了過來,坐在一邊也沒有很積極的拿起來書,撐著下巴在看窗外。
趁著查鬆教育寧渙之的功夫,喬庭淵有了如廁的時間。
安穗正在外麵的莊子裡閒逛,把手團縮在袖子裡,看上去有些猥瑣。
“你乾嘛去了?”
“郎君,我想著你明日要過生辰了,便想給郎君準備碗麵,但是這莊子裡沒有什麼人能做麵的。”
安穗也
有些失落,他問了一圈的人都沒有人能幫上這個忙。
喬庭淵拍了拍安穗的頭,“你有這個心就很好了,你等會拿些火鍋料去給小娘子那邊送一些過去,然後自己再拿著和莊子裡的人煮著吃。”
“就按我說的那個做法來,也吃點好的。”
安穗最近養的白淨了一些,總算是不像以前那樣,活像是喬庭淵虐待了他一樣。
安穗聽話的給隔壁屋子送過去了火鍋料,還交代了做法。
喬庭淵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是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了,進屋子的時候順便把送火鍋料給吳娘子的事情說給查鬆聽。
查鬆點了點頭,一行人準備落座。
喬庭淵要了兩鍋高湯,單獨一鍋放進去兩塊火鍋料,沒過一會兒火鍋料就化開了,一圈圈的紅暈在乳白色的湯鍋裡暈開,辛辣的味道直衝腦門。
趁著湯滾起來,侍奉的人把菜和肉都下進去。
麵對著鴨血、鴨腸以及黃喉這種不算呼吸的燙菜,查鬆都不知道該怎麼下筷子。
但是當喬庭淵夾起來富有彈性的鴨血,隻是燙了片刻,就沾著汁水,查鬆還是忍不住下了筷子,鴨血的味道出乎意料的乾淨,一下嘴就是嫩,外麵是一層火鍋料的汁水,相搭就是一絕。
那邊的喬庭淵倒有些迫不及待,他也有很長時間沒吃過牛肚和鴨腸這些清爽的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