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蕤在說什麼,他好像聽不見,隻覺得有一陣陣的耳鳴。
一個是極為靠前的16,一個是極為靠後的20354,有這樣的信息素編號的兩人竟然遇到了。那幾率是多少?他數學不好算不出來。
經世界衛生組織公布,全球AO性彆平均契合度為65%,而決定一位Alpha能否徹底標記一位Omega的最低契合度是43%。
這意味著,他們那18%的契合度,不僅相較於世界平均線來說低得可怕,更是注定了淩澈永遠無法將他徹底標記。
這就是說,哪怕在大街上隨便抓一對素不相識的AO,都不可能出現這麼低的契合度。
謝蕤心疼極了。
四年前的情景重現,許棠舟忘了,她還沒有。
她記得當時許棠舟拿到結果時的反應,也記得那對許棠舟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她非常不願意再次看到這樣的情景。
可是令她驚訝的是,許棠舟微微緩了過來,第一句話卻是問:“淩澈……知道嗎?”
謝蕤疑惑:“你們還沒聊過這個話題?”
她拿出這份報告,隻是擔心他們太一意孤行,想要用這份事實來讓許棠舟看清楚情況。
許棠舟點點頭:“嗯。他隻以為我失憶,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我們以前的關係。所以……我們當年是因為這個才分手的嗎?”
他前幾天打電話問過父親,但父親那幾年就忙著酗酒,連淩澈和他交往過都不知道,能問出原因的人隻有那幾年帶他在首都進入秀場的謝蕤。
謝蕤沉默了一會,還是告訴他:“崽崽,是我讓你們分手的。”
許棠舟:“???”
什麼意思??
“你那時候很聽話。”謝蕤道,“你知道你們不可能在一起,就聽我的和淩澈提出了分手。你還編造了一個謊言,告訴他你遇到了一個匹配度80%的Alpha。”
許棠舟猛地抬起了頭。
難怪!
難怪那次在蘇裡蘭夏月出事的那個晚上,淩澈會問他那句話——“假設你是一個剛完成分化就進入發情期的Omega,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如果,恰好有一個契合度高達80%的Alpha在場呢?”
他的回答是他會去醫院。
然後他反問了淩澈這個問題,淩澈的回答他記得很清楚。
許棠舟的心好像掉進油鍋裡一樣,被煎熬得五臟六腑都發疼。他幻想過許多種他們分手的原因,卻從沒想過真相會是這樣。
他竟然那麼容易就和淩澈分手了!!!
還說了那樣的話!
“我希望你這次也能這麼做。”謝蕤道,“我專門跑回來,就是怕你們腦子不清醒。”
許棠舟還在不可置信中,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呆地坐著。
這也太容易了吧?!這樣就分手??
“崽崽,你聽我說。”謝蕤見他這樣,語重心長地說,“從你出生起,我們就知道你是一個Omega了。你有Omega的性彆特征,有生歹直腔,有腺體囊。普通的Omega十二歲就能開始分化,但是你長到十六歲都還沒什麼反應,就顧著長個子,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的信息素可能會很少見。果然,你一分化,我最擔心的就事情發生了……”
許棠舟眼圈發紅。
“你和淩澈分手以後很不開心,所以你失憶了以後我就沒再和你說過這件事。天意弄人,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們竟然還能遇見,還能走到一起。我以為你拍個廣告而已,他早就如日中天,你不至於再和他有交易……是媽媽錯了。”謝蕤話鋒一轉,“淩澈也有錯。他明知道結果還這樣做,是對你不負責,也是對他自己不負責。”
“不,淩澈沒錯。”許棠舟忽然正色,轉頭認真地看著母親,“是我當時太自私了。”
對於母親說的“聽話”,他心裡有一百個疑問,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是因為年紀小沒有擔當,還是因為不夠愛對方,不管怎麼樣他都真的錯得離譜。
他真的傷害了淩澈,淩澈第一次見到他的反應,他終於搞清楚是為什麼了。
任何被傷害過的人都會那樣吧,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對方才好。
謝蕤聽他這麼說,臉色微變:“怎麼會是你自私?你做得很對,難道你忘了我和你父親的悲劇?”
謝蕤站起來,有些暴躁地轉了一圈,自己點了支煙冷靜了一下。
“我以前也不相信所謂信息素羈絆。”她說,“可是事實證明愛情與信息素缺一不可。你知道低於世界契合度平均線,還因為愛情去結婚的AO夫妻百分之九十九會離婚嗎?”
“我曾經以為我們會是那百分之一。我和你父親的契合度隻有42%,就比最低契合度低了1%,看上去很有希望是不是?因為無法徹底標記,我甚至婚後還每年都開開心心去打抑製劑,直到我三十二歲那樣產生了耐藥性……發情期來了。那一周是我們彼此都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周。”
許棠舟還有十二歲以前的記憶。
他記得父親告訴他,他們去度假了,消失了整整一周才回來。
原來是出了這樣的事。
“第二年。”謝蕤道,“比第一年還不如。”
吵架、互相抱怨,沒有了信息素的羈絆,他們不得不得麵臨愛情消磨的事實。
許尉開始酗酒。
他從那時退役,正式自暴自棄,謝蕤也不再回家。
許棠舟的童年算不上美好。
兩人互相折磨著不肯放手,直到前幾年許棠舟出了事,許尉才真正同意了離婚。而謝蕤雖沒有再婚,但已經找到了契合度適合的人,再也不用受發情期折磨。
謝蕤說出這次回來的目的:“所以,我不是要逼你們,我隻是想提醒你們,趁現在感情還不深,長痛不如短痛,像上次一樣快刀斬亂麻最好,你們都還會遇到其他合適的人。千萬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
他們尚且不行,更彆提許棠舟與淩澈那誇張的18%了,連醫生都無法相信會有這麼低的契合度出現,接連做了三次檢測。
“好了。”謝蕤看了看表,“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明天我還要工作……”
“是不是你不夠愛爸爸呢?”
誰料,許棠舟靜靜聽完,神色漸漸歸於平靜,還問了這樣一句話。
謝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許棠舟坐在床頭,膚色幾乎白得透明了,宿醉讓他有黑眼圈,但他身上那股冷意,比過去來得還烈,他已經長大了。
他不是故意要這麼冷漠,也不是故意要紮母親的心。
他隻是陳述事實:“你常常一消失就是一個月,回來的時候也不和爸爸待在同一所房子裡。你說你要忙工作,所以你幾乎不往家裡打電話,你會忘記他的生日,也從不陪他出席重要場合。你在家的時候不怎麼和他說話,他和我去看完電影再回家你都沒發現我們出去過。連我失憶後的那幾年,你少有的幾次回家也隻是為了和他去辦離婚。”
這一次許棠舟竟沒有上一次聽話。
謝蕤怔住。
“我覺得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嚴重。”許棠舟想得很清楚了,他說,“你有空的話可以看看我們這次錄的節目,裡麵有一位嘉賓叫陸承安。他是Alpha,戀人卻是一位Beta。還有,淩澈的媽媽也是一位Beta。他們都沒有信息素羈絆,一樣很恩愛,這些你都可以去查的。”
謝蕤坐下來,神色嚴厲:“可是你不是Beta!你的生理構造就決定了你天生對徹底標記帶有期盼!”
不管O權主義者怎麼發動平權運動,身為Omega就得接受這是屬於Omega的生理事實!
許棠舟耳朵慢慢紅了。
他說:“媽媽,我隻對淩澈有期盼。”
謝蕤又怒又氣:“你太天真了!你以為Alpha不是一樣的嗎?!他也會不斷嘗試徹底標記你,直到完全失望為止!”
“不,淩澈不一樣。”
許棠舟搖搖頭,說,“他什麼都知道了,他知道我們的契合度很低,卻還是願意靠近我。”
“我不會再那麼做了。”不去看謝蕤的表情,許棠舟繼續道,“愛不應該隻和信息素有關。”
這是淩澈說過的話。
哪怕像現在這樣,隻能咬一口,也是好的啊。
他的Alpha,他自己會爭取回來。
還沒開始,怎麼可以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