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映真的心,始終緊懸。她害怕自己鋌而走險的一場逃跑,會被薑家人半路追截。
薑家人,於她而言,是一個隨時都可能出現的危險因素。
鄉道,人間初春,芳菲漸開,一輛牛車走得極為緩慢。
牛車?!
千呼萬喚始出來。
薑映真跑了一路,雙腳早已麻木酸痛。
這時候,一輛牛車徐徐而來,對她來說,猶如沙漠中瀕死的人,得到了一滴寶貴的續命之水。
少女灰敗黯淡的眼眸,霍地一亮,蒼白的小臉終於透出一股希冀的神采。
薑映真迎麵追了上去,向車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車夫停下來。
“車夫大哥,你能捎我一程嗎?”少女聲音沙啞,語氣幾乎乞求。跑了一路,薑映真連一口水也沒能喝上。
車前,有一位漂亮的少女,她雙眸如星,唇紅齒白。隻是,她的衣衫狼狽,不知道經曆了什麼糟糕的事情。
車夫瞥了薑映真一眼,牛車仍舊那般悠閒,卻並沒有如她所言的停下車。
薑映真以為他沒有聽見,又喊了一聲。“車夫大哥,我帶有錢,你能好心捎我一程嗎?”
“姑娘,這輛車,已經被這位小郎君包了。旁人,是不能乘的。”終究是一個漂亮的姑娘,車夫不忍心直接拒絕。
車上的少年,性格古怪,給了他一錠銀子,要求隻能載他一人。
車夫見錢眼開,當即答應。
薑映真這才察覺,牛車上,除了車夫,還有一個人。
她沉默地打量車上的少年。
少年躺在稻草之中,麵上蓋了一頂鬥笠,正好可以遮住耀眼的日光。
而這個人,正是她所熟悉的。
趙長策!
那一日,他的話,果然是最後的告彆。
薑映真不願錯過這輛車,她站在車前,抱著所有的希望,喊了車上的少年一聲。
“魏訣。”
少年被稻草圍繞,他閉著眼,朦朧之中,似乎聽到了一道輕柔的聲音。
隻是......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像薑映真?
趙長策似是煩惱一般,猛地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額頭。
少年又繼續闔上眼睡覺。
薑映真見他沒反應,繼續喊他。“魏訣,你快醒一醒。”
那道聲音,仍舊沒有消失。
“煩人......”少年撓了撓墨發,悠悠轉醒。
被人吵醒,他的心情當然不會有多好。
少年眸中盈上了三分怒氣,冷漠的瞳孔裡,沒有絲毫的溫度。
趙長策正準備出聲責備,卻在看清麵前的少女之時,整個人身體一僵。
薑映真見他麵露厭煩,一雙黑眸,冰冷尖銳。
雖然懼怕,卻還是壯著膽子說了一聲,“魏訣,是我。”
趙長策揉了揉眼,意識到不是自己的幻覺之後,黑眸還殘有幾分怔鬆。
他訝然道,“是你?”
“小郎君,你們兩位認識嗎?”車夫見他的反應,意識到兩人的關係,或許不同凡響。
他捏著用來驅趕黃牛的長鞭,輕揚了一下,卻沒有落下。
“認識。”趙長策沒有否認,少年徹底沒了睡意,他懶懶地坐在牛車上,注視車前的薑映真。
不知為何,薑映真覺得,像魏訣這般的人物,與牛車是極不匹配的。
牛車上,堆了半人高的稻草。
少年膚色冷白,眉目昳麗,他半倚稻草,模樣舒服愜意。
薑映真收回目光,暗自嘖了一聲。
她還以為,魏訣的家人,會來接他呢。現下,少年孤身一人,乘一輛牛車,漫無目的遊走。
他所說的“氣派”地回去,原來就是獨自搭牛車出山?
薑映真仰視牛車上的少年,雖是逃亡的緊要時刻,她的唇角卻輕翹一個細微的弧度。
可真是“氣派”。
“真真,怎麼?你知道我要走了,莫不是前來送我?”趙長策一手托腮,唇邊含一抹淺笑。山間的風徐徐,少年愜意地眯了眯眼。
“魏訣,你家離這裡多遠?你走的這般慢,是不是需要十天半個月?”薑映真問了一句。魏訣曾搪塞她,隻說自己的家在幾千裡之外。
少女一直停在不遠處,她的一雙杏眸,黑燦燦而又明亮。
牛夫有一陣沒一陣地揚鞭,駕車的黃牛停在了原地。
“很遠很遠。”魏訣對於自己的家事,總是不願多說。
薑映真並不是想打探什麼消息,幾個月的相處,少年對她,還是有極強的防備心。
若是求他搭在一程,說不定,他會嫌棄自己麻煩。
但是,薑映真卻極其需要這一輛牛車。
薑映真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