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好像就是攻擊的命令。張允舉劍便要上前,下麵的兵士也再次挺起長槍。
“隻是……”
但蔡瑁的話沒說完。
“……我想諸位並沒有強占荊州之意,否則我與張將軍早就人頭落地了,是吧?”
“是的。”立香依然乾脆不猶豫。
“既如此。”
蔡瑁望了張允一眼,說出他那違背兄弟的決定。
“我想收留諸位,助我軍破曹。諸位有什麼要求,隻要不傷害我荊州軍民,儘管開口便是。”
張允愣了。
“德珪,你這是何意?留下他們,遲早……”
“豐義……”
蔡瑁打斷了張允的抱怨。
“……為了荊州百姓,你我可戰死沙場,卻不可在戰場之外殞命。眼下曹操勢大,不如與迦勒底結盟,共討曹操。在那之後會如何,自有天子定奪。”
韋伯問道。
“若天子讓二位與我等為敵……”
蔡瑁眼中現出決絕之色。
“那也休怪我無情。為君死,乃人臣之本。”
“嗬嗬嗬嗬。”
韋伯不禁笑出聲。這位根源地的蔡瑁,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並非賣主求榮之徒,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論決策的能力,他甚至和陶謙相當。
驅虎吞狼,還當著老虎的麵這麼說。這可不是光有勇氣就能做到的。
“蔡將軍這麼說了。各位,你們怎麼想?”
韋伯望著立香,還有達·芬奇,戈爾德魯夫。
立香隻是點頭。達·芬奇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戈爾德魯夫還是和平時一樣苦著臉,無可奈何。
“就依蔡將軍所言吧。我代表迦勒底接受你的條件,保證不會做出傷害荊州軍民的事。”
“好。”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蔡瑁輕輕舒了口氣,擦一擦額頭的汗。
張允還有些不解。但蔡瑁說的有理,自己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隻能同意。
立香則是悄悄看向修庵。男孩沒有什麼表情。明明是他挑起的這些對話,卻事不關己的樣子。
不知道他又觀察到了什麼呢。
今天就到這裡了。蔡瑁讓兵士們帶迦勒底眾人到館驛好好休息,明早再來議事。
當其他人都走出大堂時。
“蔡將軍。”
韋伯忽然立在門口,說道。
“有一事還想請教。”
“先生請講。”
“蔡將軍和張將軍對女子上陣有和看法?”
蔡瑁與張允都愣了一下,但很快給出了答案。
“若是武勇過人,何分男女?”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
“多謝。”
得到答案,韋伯也出去了。
*****
顛簸許久,立香終於能好好躺一會兒,歇一歇。
他在床上擺著大字,耷拉著腿,儘情放鬆身體。
然後坐起來。
“所以老師你覺得,蔡瑁張允與陶謙是一個情況?”
“對。理由就是我剛才解釋的。”
靠著窗戶,韋伯點燃久違的雪茄。
“他們對女性的態度相似,並且表現出與泛人類史的極大差彆。”
“我還在想你問這個是想乾啥。”戈爾德魯夫汗顏道,“這麼一個細節能說明什麼?”
“那就是接下來要觀察的事情了。其中的緣由,說不定與根源地的性質有關,得到了洛陽才能知道答案吧?”
“我更擔心真到了洛陽該怎麼辦。”達·芬奇說,“看蔡瑁的意思,他們的敵人隻有曹操。得想個辦法才是。”
“這個辦法由我來想,眼下還是先做好盟友該做的事情。不過在這之前……”
韋伯拍了拍修庵的頭,又使勁搖了一下。
“你小子還挺敢說的啊。”
修庵用力撥開韋伯的手。
“不然呢?看著你們欺騙蔡將軍和張將軍嗎?”
“我們沒有那個打算。”立香說,“我是想找機會說的。”
“然後看著荊州變成徐州那樣嗎?”
“我們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好啦藤丸君,”達·芬奇勸道,“在這裡說什麼都是空話。與其表態,不如落實到行動上。修庵想觀察的就是我們的反應,不是嗎?”
修庵挺直了腰。
“當然。”
“那這些天,”立香笑道,“你覺得我們表現得怎麼樣?”
“哼,也就那樣。”
說是這麼說,修庵心裡有數。
一路上他們經過了幾個村子。若不是事先知道迦勒底的目的,他定會以為這就是群普通的路人。
立香與村民們正常交談,或者交換東西。明明是個侵略者,卻帶著與常人無異的氣息。
這感覺太奇怪了。你知道他是敵人,但他方方麵麵表現出來的特征讓你無法將他認定為敵人。
不誇張地說,修庵在路上動過幾次刺殺立香的念頭。每到夜晚,這個念頭就會蠢蠢欲動。
趙雲每次都在附近巡視,韋伯設置好結界也大多時間在觀察周圍。兩人經常把立香和修庵放在一起。隻要修庵想乾,不需要伍六七和阿星那樣的身手,成功率也有六成。
可他終究還是下不去手。
因為迦勒底帶來的毀滅,是尚未發生,無法預測的未來。而立香表現出的親切,卻是實實在在地呈現於眼前。
笨拙的入侵者,這就是修庵現在對立香的定義。
當他得到這個定義的同時,某些平時不會發生變化的概念和認知,正悄悄發生轉變。
而此時他還不知道,這些轉變會讓自己變得如何。
*****
好好休息一天後,迦勒底跟蔡瑁張允開個會。有了昨天的對話,今天大家再交流起來就舒服得多。
很快達成了一致。
統領荊州軍馬的仍然是蔡瑁張允。韋伯是軍師,負責指定計劃,指揮戰鬥。但是調動部隊前必須經過蔡瑁張允同意。
立香身邊安排了二十多名兵士,算是保鏢,或者直接說監視也可以。
順便一提,荊州各地兵馬總計二十八萬,但不可能集中到一處。實際能與曹軍正麵對抗的,大約十萬。
至於曹軍的攻擊路線,從徐州方麵攻入的可能性很低。曹操也知道荊州的戰力,必然要回洛陽休整。那麼路線自然是從北到新野,向襄陽進軍。
跟泛人類史一樣。
雖然韋伯覺得曹操怎麼也得休整一個月乃至兩個月才會出來,但天子不一定這麼想。所以還是要早做準備。
早飯吃過,蔡瑁讓張允在府衙繼續理事,自己領上一百人,帶著迦勒底前往新野。
既是視察城防,準備應敵,也是要打聽那夥山賊的事。
這趟路走了一天一夜。等到了新野縣衙,立香才知道。
“山賊全滅了?”
他麵前的縣令點著頭說。
“是的。此事已過半月有餘。”
“既是全滅,”韋伯問道,“你如何得知?”
“山賊雖滅,頭領尚在,半月前主動來投。下官已將其收監。隻是近日事務繁忙,尚未來得及處置。正好今日蔡將軍到此,不妨請將軍決斷。”
“好,可帶我們去看!”
蔡瑁下了令。縣令便把眾人帶去大牢。在其中一間牢房看到了那首領。
隻看一眼,立香便覺得眼熟。
纖細又結實的半身,後背和肩膀的刺青,一頭長發和有些漫不經心的表情。完全不把這牢籠當回事,仿佛隨時都能出去,隻是暫時想在這裡待著而已。
簡直眼熟到能隨口說出正確的名字。
“【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