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第二天清晨。陽光剛在博望城裡有些顏色，衙門裡，曹操就召集將官們開會了。
大軍昨日到達博望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休整一夜，今天早飯一過，便要向新野進軍。
眾將列於堂下兩側，唯獨少司命立在曹操身旁，像個護衛似的。她那無神的眼睛不停地打量著每個人，讓將官們都有些不滿。
曹操隻當沒看見，正常和大家議兵，又挨個點將。差不多每個人都分到了各自的任務。
現在還剩最後一人。
“夏侯惇。”
“在。”
夏侯惇出列，等候命令。
“嗬，嗬嗬嗬……”
曹操卻是笑出了聲。下麵的夏侯淵苦笑著衝夏侯惇一攤手，張遼扶著額頭在歎氣。
倒是徐晃心直口快。
“丞相，何故大笑？”
曹操慢慢控製住表情。
“此情此景，不禁讓孤想起當年之事啊。”
夏侯惇麵不改色。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嗯，的確如此，是孤失言了。”
曹操點點頭，正色道。
“夏侯惇，孤與你五萬人，為我軍先鋒。此番與之前不同，汝可儘力向前，無需顧他。”
“得令！”
夏侯惇答應著，回到原位。到此，攻打新野，或者說攻打博望坡的部署就都完事了。
曹操的目光移到少司命身上。
“不知長老對孤的排兵布陣有何見教？”
少司命一言不發，連眼珠都沒往曹操那邊轉動，仿佛人型雕像。
但彆看她這個樣子，曹操知道她可是什麼都聽了進去，也有自己的判斷，隻是不會說出口而已。
象征性地問完少司命的意見，曹操便宣布議兵結束。大家散夥各自回營，抓緊時間開飯。
曹操也離開衙門，到城外去了。
博望城很小，跟新野差不多。再加上曹操不想對百姓有太多影響，所以這四十萬人大多數駐紮在城外。
雖說縣衙再小也比帳篷強，不過曹操還是習慣到中軍帳去用餐。這更能讓他保持清醒的狀態。
當然，用餐也是保持狀態的一環。因為是從者所以不用吃飯，未免太過無趣。
大帳裡隻有曹操自己。他捧著一本竹簡讀著。少司命不在身邊，那女人應該在帳外某個地方。
說是助戰，曹操知道少司命更是來監視他的，確保自己這次能徹底消滅迦勒底，俘虜禦主。這女人的監視範圍不光是曹操，也包括任何值得關注的人。
過了一會兒。
“丞相，請用餐。”
外麵有人說話。曹操答應一聲，阿星就進來了。
他端著個大盤，上麵擺著幾個盛著肉和菜的小盤。
“嗯。”
讓阿星把東西放下，曹操就叫他出去了。自己是一邊吃一邊看，慢悠悠地吃完這頓早飯。
又過了一會兒，阿星再次進來，收拾空盤子出去。兩人沒多說一個字。
出了帳篷的阿星端著盤子，目不斜視，腳步不亂地走著。
外人都不知道，這看似與平時無二的狀態，其實是阿星有些刻意擺出來的。
因為他感覺到了一個模糊的視線。
作為殺手，他本該對視線和敵意非常敏感。但這個視線他卻難以捕捉。
他甚至不確定那視線是不是對著自己，忽隱忽現，就像是在皮膚上時停時走的飛蟲。話說回來，就算是飛蟲都比這視線容易感知。
但是阿星不能停下觀望，他很確信。
哪怕露出半點與平時不同的樣子，這“飛蟲”就會化作一根釘刺釘住他，讓他進入某個人的關注名單。這不是好事。
特彆對現在的他來說。
回到炊事營，阿星把那些盤子挨個裝進水桶。最後一個盤子離開手的時候，他的兩根手指迅速從盤子下麵捏出一張疊起來的紙。
說句題外話，東漢末年的人們同時使用竹簡和紙書寫。竹簡不容易損壞，多用於書寫需要保存的重要文字。但紙更好隱藏，常見於傳遞密信。
阿星用一個360度都無法看到的隱蔽動作，把紙塞進腰間的布帶裡，然後該乾活乾活。
等手頭的事忙完了，他回到帳篷，展開那張紙看了一遍。
就一遍，他便將紙團了，攥在手裡，找個爐子扔到爐火中。
上麵的內容，跟阿星想的差不多。
早飯過後，兵士們休息好了，大軍就要開拔向南。到時候少司命會跟著曹操，她似乎要參加接下來的戰鬥。
這下夠迦勒底受的了。
糧草車隊會留在最後麵，等戰鬥結束後再出發。但在那之前，阿星要先走一步。
至於說炊事營少了個人會不會引起騷動，不需要他擔心，曹操會打理好的。
他隻需要前往襄陽，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就行了。
*****
當太陽開始西斜時，曹軍也接近了博望坡。
這一仗，曹操可以說勢在必得。因為他有了一個在原本世界無法體驗到的優勢——空中偵察。
機關鳥雖然在徐州被破壞了不少，不過曹操還是帶出了一兩架，放到博望坡那邊偵察一番。
不出所料，荊州軍已在博望坡以北布下陣勢。而且先鋒居然還是趙雲。當初就是他和劉備先後詐敗，把夏侯惇的部隊引入博望坡。
博望坡西邊是豫山，就是個小山包。東邊是安林，就是片小樹林。但是二者之間有一處地勢很低而且狹長的地方。夏侯惇就是在這裡遭到火攻，最後慘敗。
但這次，荊州軍的布置被機關鳥上的兵士儘收眼底。先鋒趙雲大約帶了兩千人。後方的豫山和安林都有荊州軍，總共五千上下。
然後最關鍵的，在那並不茂密的樹林下，能看到迦勒底禦主和他的軍師。
這讓曹操感到很有趣，也很奇怪。
那個軍師，雖然穿著打扮與旁人天差地彆，但絕不是等閒之輩。甚至讓曹操有種跟諸葛亮對陣的感覺。
這麼精明的軍師，不可能忘記機關鳥，更不可能想不到空中偵察。即使如此，他不僅布下了和當年博望坡之戰一樣的陣型，甚至在看到機關鳥出現後也完全不打算變化一下。
是因為覺得沒必要變化嗎？還是說這裡麵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總不可能是看不到機關鳥吧？
馬背上的曹操陷入了沉思。
在旁人看來，這或許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曹軍無論是一般將士還是從者，數量都足以壓倒荊州軍和迦勒底。這個差距不是一點地形能改變的。
但曹操不會那麼想，也不敢那麼想。
他自己也感覺到奇妙。明明一切都和那時一樣，隻要平推過去就是一場必勝的戰鬥。但他總是無法安心。
多疑，幾乎在任何三國作品中都會體現在曹操身上的特點，在從者曹操這裡也不例外。
更何況是一處熟悉的戰場，不由得讓他的疑心加重了些許。
話說，陣中好像沒有見到那個逃走的山賊頭領。曹操確信那人一定會去新野或者附近的地方，應該有機會與迦勒底碰上。隻要碰上基本就會加入。
就在曹操還在思考時。
咚咚咚咚——
戰鼓響起。前鋒那邊，夏侯惇已經跟已經和趙雲對上了。
獨眼將軍手提大刀，縱馬出陣。趙雲亦提槍上前。隻是那馬步很碎，走得也慢，像是不想離開軍陣太遠似的。
夏侯惇笑道。
“這次還要詐敗嗎？儘管跑便是，我還會追的。”
“嗬，夏侯將軍多慮了。”
突然，趙雲一挺龍槍，一夾馬肚子。
“駕！”
胯下白馬猛地衝向夏侯惇。這一瞬間，夏侯惇忽然意識到了。
趙雲根本沒打算玩什麼詐降之類的套路，那匹馬隻是在做衝刺的準備。
“趙子龍在此！”
電光石火，一口氣從夏侯惇身邊衝進曹軍陣中！
“啊！”
曹軍前鋒一部分陣型立刻被衝散。夏侯惇急忙回馬，試圖接住趙雲。但趙雲並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隻鬥了三合，賣個破綻就擺脫夏侯惇，繼續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