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二月,紫禁城上空的陰雲不斷積蓄,終於到了二月二十六,好像連天空也無法再承受這樣壓抑的氣氛。於是辰時四刻,一道閃電劈過天空,將這醞釀了大半個月的濕氣化作一場瓢潑大雨。
“啊——”繡瑜被雷聲驚醒,抱著頭從床上坐起來。
“小主,怎麼了?”春喜忙過來瞧她:“您臉色好差,奴婢去請太醫。”
繡瑜覺著胃裡冷冰冰的隱隱作痛,還是搖頭:“過兩天吧。現在已經夠亂了。你去小廚房要一碗魚片粥我吃了就是。”
不多時竹月端了粥進來,並用銀葵花盒裝了四樣佐粥的小菜。繡瑜說:“你們也吃點吧,非常時期就彆拘禮了。”春喜和竹月就告個罪,在腳踏上坐了,主仆三人一起用膳。
小廚房備的幾道菜都是按繡瑜的口味來的,尤其是那道火腿熏豬肚,一向是她點餐必備的。可今天她夾了幾片拌在粥裡,才吃了一口就皺著眉頭吐了出來:“彆吃了,這豬肚沒弄乾淨,全是味兒。”
春喜跟竹月麵麵相覷,這道菜她們也是跟著繡瑜吃慣了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啊。
“那奴婢撤下去叫他們重做。”
“算了。我喝點粥就是。”許是心裡煩躁的緣故,繡瑜吃什麼都覺得味道怪怪的,隻夾了幾片酸筍吃著還清爽。春喜怕她噎著了,正要去端茶,卻聽得外麵長街上雲板連叩四聲,正是報喪的點數!屋內主仆三人俱驚。門外有人回道:“皇後娘娘薨了。”
繡瑜隻覺得胸口煩悶,一股子燥熱順著喉嚨往上湧,她突然俯下身,“哇”地一下把剛吃的東西吐了個乾淨。
“小主!”
“沒事,”繡瑜扶著春喜的手坐起來:“幫我更衣,我要去送送皇後娘娘。”鈕鈷祿氏對她,終歸是有恩的。她這一去,佟貴妃隻怕要掌權了,繡瑜估計再難過以前讀書寫字擼貓的清閒生活了。
大行皇後的靈柩在坤寧宮停靈三日,諸嬪妃公主、宗親福晉皆入宮哭靈,至未末方回。
繡瑜在靈前跪了一天,隻覺得膝蓋僵硬,腰酸腿軟。春喜扶著她出來,卻正好撞上郭絡羅常在一行人。郭絡羅常在靠在宮女身上站得穩穩的,譏笑道:“喲,這不是對皇後娘娘忠心耿耿的烏雅常在嗎?怎麼才跪了一天就不耐煩了?”
她身後幾個低等宮嬪都垂頭暗笑,通貴人那拉氏更是明嘲道:“聽說宮女子進宮,都是從這跪拜禮開始練起的時候,烏雅常在該比咱們強才是,怎麼就這個樣子了呢?”
一群跳梁小醜,繡瑜無心在皇後靈前跟她們爭執,不軟不硬地回了幾句話就避開了。
然而有些事情是躲不過的,尤其是在這人多眼雜的時候。頭七這日,儀式持續到酉時,天色已經暗了。繡瑜走到坤寧宮的漢白玉石階前,隻覺得腿腳打顫,下不去台階。幸好有人從旁扶了她一把,卻是一個穿素服的中年婦人。
“妾身常在烏雅氏,多謝福晉。”繡瑜不認得她,隻能略福身道謝。
那婦人生得一張鵝蛋臉,五官溫和秀麗,笑著衝她點頭:“妾身裕親王福晉西魯特氏,常在跪久了,得當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