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瑜表麵上千恩萬謝地應了,一回到長春宮就沉了臉色,哀歎連連,做什麼事都心浮氣躁。書也看不進去,寫字也越寫越差,最後團成垃圾丟掉了事。春喜端了茶上來,小心翼翼地問:“娘娘看重小主,為何您卻不高興呢?”
繡瑜不由苦笑,這就是問題所在。其實她給貴妃出主意,一來是關心康熙的身體,二來是賣她個好,免得她阻撓自己與兒子見麵,僅此而已。沒想到此計效果極佳,竟然讓佟貴妃把她視作了自己人。
佟貴妃雖然大權在握,卻也是個明晃晃的靶子。何況她的性子又跟繼後不一樣,爭勝好強,單純易怒,是個最不安分的。她的“自己人”哪有那麼好做?繡瑜可不想做她手中殺人的刀子、防身的盾牌,她還想清清閒閒地過自己養娃擼貓的小日子呢。
真是失策啊!她果然就不該好心去管康熙的死活!反正沒有她,康熙也能活到小十四長大成人、帶兵出征那一天,她乾嘛去鹹吃蘿卜淡操心啊?
繡瑜後悔得心頭滴血,第二天不得不用涼水敷了眼睛去慈寧宮請安。
其實太皇太後的病更多是心病,眼見子孫們輪流在她塌前殷勤侍奉,又聽聞宜嬪德貴人都有了身孕,皇室眼見又添弄璋之喜。太皇太後心裡那點悲痛很快就過去了。八月中秋賞月,她已經可以在康熙的攙扶下出席宮宴了。
適逢佳節,祖母身體痊愈,康熙自然心情舒暢。眾妃見他心情好,自然卯足了勁兒地爭奇鬥豔。可誰都比不過佟貴妃一身金黃色旗裝上繡著富貴花開的圖案,頭上雍容華貴的九尾點翠鳳凰,鳳尾顫顫巍巍鋪滿華麗的旗頭,端的威勢赫赫。
權力和愛情果然是最好的養顏藥。
繡瑜見狀不由勾起最近心中煩憂之事,乾脆趁人不備,溜了出來透透氣。忽見遊廊邊的矮牆上爬了一牆翠綠的藤蔓,青翠的葉片下隱約開著幾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倒是小巧可愛。
她索性在遊廊上坐了,□□喜去摘幾朵來瞧瞧,卻見那牆根底下的陰影裡走出兩個人來。
來人穿著石青色親王福晉吉服,未語先笑:“德貴人好雅興。妾身打擾了。”正是上次在坤寧宮門外救了繡瑜和小四的裕親王福晉西魯特氏。
繡瑜驚喜地站起來,結結實實地行了個大禮:“福晉萬福。”
“哎呀,快起來,你懷著龍胎,快彆多禮了。”西魯特氏忙上前攙了她,嗔怪道:“你呀,每次都這麼多禮,若再這樣,下次我就站在那樹蔭底下不敢出來了。”
當日西魯特氏那一擋,不過是下意識而為之,沒想到當日小小的烏雅常在竟然有這等福分,誕下皇子之後又很快懷孕,將來晉嬪封妃都是有可能的。西魯特氏自然樂得跟她交好,多個渠道了解後宮消息。同樣,對繡瑜來說,裕親王是康熙看重的兄弟,西魯特氏又與裕親王伉儷情深,她也樂意在宗親貝勒中結個善緣。
兩人都有心結交,又有當日舍身相救的情分在裡麵,去歲見了幾次麵,很快就互相引為知己。
裕親王夫妻倆膝下空虛已久,連續兩個兒子都沒站住。見繡瑜連連產育,西魯特氏難免流露出幾分豔羨。繡瑜見了,略一思索:“福晉莫急,孩子總是緣分到了就會有的。我腹中的孩兒,若是個皇子,隻怕連我也做不得主。若是個公主,我定設法令皇上同意,讓她拜福晉做乾娘,可好?”
裕親王夫婦為人忠厚老實,西魯特氏又有恩於她,繡瑜這一說,倒是透了七八分的真心。西魯特氏不由加深了笑容,卻沒有強求:“我知道你的心,但皇室血脈都不是咱們說了能算的,你萬莫強求,惹皇上生氣。做不成乾娘,我總歸也是這孩子的二伯娘吧?”
兩人都笑起來。西魯特氏又提起京郊靈源寺的一口靈泉:“聽聞懷孕的婦人取了那泉心水泡茶喝,可使孩子將來聰明伶俐。你不妨讓你娘家母親去幫你求了。”
這又勾起了繡瑜的另一樁心事,就是那個嚇死人的“胤祚”,她不由歎道:“皇家的孩子,我倒盼著他不要那麼聰明,隻要平安一世就好。”
西魯特氏不由大驚,繡瑜這一年以來榮寵加身,連她在宮外也有所耳聞,沒想到她還能如此清醒,倒是難得。她不禁麵露猶豫之色,想了片刻還是勸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怕和你說幾句真心話。你既有此心,為何不知良禽擇木而棲?有些樹啊,長得看似高大威風,卻不夠踏實穩固,絕不是個長久的好地方。”
繡瑜苦笑:“我與福晉同心,但是她想讓我為她出謀劃策。我受製於人,又不好明著拒絕。”
西魯特氏拿扇子掩麵一笑:“你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了。甲之□□乙之蜜糖。咱們眼裡她不安分,可是趨炎附勢想要追隨她的人多了去了,你隻管瞧著吧,自然有人迫不及待地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