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很快也打聽到了“雪膚生肌膏”這段公案,立馬把三阿哥叫到長春宮, 讓他死了這份心。胤祉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 他平日又愛讀個詩文, 前些日子忽的見了王氏, 才知道什麼叫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正打算琴瑟友之、鐘鼓樂之的時候,卻突然被母妃嚴令禁止,胤祉又委屈又不甘:“憑什麼要我讓他?從小到大您就會讓我忍,老四老六聯起手來對付我一個, 您叫我忍;太子打小樣樣占先,還跟我搶, 您也叫我忍。都是龍子鳳孫, 憑什麼?”
榮妃不由氣結, 拿帕子捂了嘴,捶胸頓足地哭道:“你是要氣死本宮嗎?是, 怨我不爭氣,沒有元後那樣的家世, 也沒有德妃那樣的本事, 隻養了你一個孽障,還作踐到親娘頭上來了!”
二公主榮憲本來在內室做女工, 聞言撩了針線棚子大步出來, 一巴掌甩到弟弟臉上, 冷笑道:“你要跟太子搶人, 好呀。咱們這就去回了皇阿瑪, 我自願嫁到準格爾和親,隻求把那王氏指給你,想必就是太子也會給我這個麵子。走呀,這就走!”說著拽了胤祉的胳膊就往外拖。
“公主,使不得啊。”榮妃的貼身宮女、二公主的乳母都哭著上來攔了榮憲,宮女嬤嬤跪了一屋子,場麵亂做一團。
榮妃坐在炕上大放悲聲:“本宮這都是為了誰,為了誰?我的承瑞呀,若是你哥哥們有一個還在.......”
胤祉本來是極尊重母姐的,見提起母親的傷心事,已然後悔;又見姐姐傷心決絕的模樣,早就愧疚難當,當即跪下來重重給榮妃磕頭:“額娘,兒子錯了,這些混賬話您彆往心裡去。兒子,兒子一定爭氣,不會叫您委屈一輩子的。”
早有嬤嬤過來攙了他,母女姐弟三人抱頭痛哭。奴才們好容易勸下來,榮妃到底心疼兒子,安撫道:“你放心,雖然那個王氏不成,但額娘一定給你指個標誌的。像忠勤伯家的長女董鄂氏就很好,比那王氏也相差不多,絕不會委屈了你。”
胤祉的心早已不在兒女私情上了,隻說:“額娘喜歡就好。”
此刻,榮妃口裡的董鄂家大格格宛芳卻正對著窗子生悶氣。不為彆的,隻為著彭春的二女兒、小她半歲的庶妹宛芝頭上那根金燦燦的銜珠鳳頭釵。
六宮娘娘們開始陸續點了秀女到宮裡小坐閒聊,眾人都倍感榮幸,尤其以有皇子要婚配的永和宮、長春宮為榮。
結果德妃從昨日才開始傳召,一次性點了十多個著姓大族之女去永和宮相看。為教考她們的針法,讓一眾秀女每人繡了一朵墨梅。墨梅花型簡單,難就難在配色要深淺漸變,宛芳師從江南名家,本來對自己的女工非常自信。
可德妃偏偏越過她這個嫡姐,留了樣樣不如她的宛芝和烏拉那拉家的大格格二人說話,最後還一人賞了一隻赤金鳳釵。如今秀女們人人都說將來的四福晉要從這兩個人當中出了。
烏拉那拉氏也就罷了,可輸給年紀相當的庶妹,宛芳不由又羞又惱。好在宛芝並沒有得誌便猖狂,依舊對她這個嫡姐畢恭畢敬。所以她也隻好對著窗沿邊的一盆含羞草生悶氣,卻突然聽得外頭好一陣喧嘩。出去一看,卻是那廣陰縣令之女王妙跟滿軍正黃旗瓜爾佳氏的一位秀女有了口角。
隨著惠妃、宜妃也開始召見秀女,儲秀宮裡頓時又重新分了三六九等,隻是這次不再說誰家世好誰模樣好,而是看誰得主子們喜歡。董鄂家的姐妹倆、石氏、王氏等人迅速脫穎而出,備受矚目。
隻不過其他人承受的是羨慕的目光,而王氏是防備疏遠的目光罷了。
今天翊坤宮宜妃叫了秀女們去說話,那位瓜爾佳氏是衝著進宮來的,當然費心討好,用心打扮了一番才去的,結果卻跟王妙撞了衫。兩相比較之下,宜妃明顯更喜歡小門小戶出身的王妙,瓜爾佳氏難免遷怒於她,兩人爭了幾句,她氣不過伸手推了王妙一把。
王妙猝不及防往後倒去,情急之下隨手拽住了旁邊一位秀女的裙角。夏□□裳用料輕薄,如何經得住撕扯?隻聽“刺啦”一聲,那位秀女的裙子被撕開一個大口子,露出裡頭的襯褲來。她登時羞得滿麵通紅,紅著眼睛捂了袍子,不是彆人,正是董鄂宛芝。
秀女大庭廣眾之下出醜,肯定是個汙點,眾人都認出了她,不由暗暗幸災樂禍。
連董鄂宛芳也情不自禁露出一點笑容,才回想起自己做姐姐的責任,衝王氏和瓜爾佳氏喝道:“你們太大膽了!禁宮之中竟然爭吵動手,還傷了我董鄂家的人,儲秀宮的管事嬤嬤何在?”
說著就要把事情鬨大,瓜爾佳氏同族的幾個秀女趕緊上來告饒求情,眾人圍著宛芳七嘴八舌,倒把宛芝這個真的受害人給撇開在一邊。她正手足無措時,突然有人拿了一件薄鬥篷出來,從背後圍在她身上,遮擋了裙子的破口。
宛芝回頭一瞧,卻是跟自己同被德妃瞧中的烏拉那拉敏珠。敏珠比她年歲小些,顏色不算最好,卻難得的溫和大方,兩人相處了幾日,雖然是互相競爭,卻很能說上幾句話。敏珠和善地衝她笑笑,露出唇邊的兩個小虎牙,踮著腳替她係緊了鬥篷。
眾人見了這一幕都愣了。
自己的親姐姐忙著跟人逞威風,反而是跟她爭奪四福晉之位的敏珠......宛芝想著,眼淚沾濕了睫毛,她攜了敏珠的手,微微屈膝:“多謝格格。”
晚上白嬤嬤來跟繡瑜轉述了儲秀宮發生的事,誠心誠意地笑道:“娘娘慧眼如炬,兩個格格都是極好的。”
繡瑜心情大好,自嘲地笑道:“哪裡是本宮選的?烏拉那拉氏是皇上瞧好的也就罷了;另一個木頭突然開竅了,而且眼光還不錯,真是撞大運了。”
原來晉安扭捏了許久,終於在選秀開始前夕,托妹妹將那方墨梅手絹帶進宮遞給了長姐。法海想法子灌醉了他,才得知他居然連句話也沒有跟人家格格說過。隻是跟隨董鄂家車隊回京、野外露宿的時候有過數麵之緣,人家衝他莞爾一笑,就勾了魂去了。這帕子是丫鬟清洗的時候被他拾到,一直沒來得及歸還。
當年為了逃婚遠赴邊疆的人居然玩起一見鐘情?繡瑜好笑之餘,也不禁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天仙竟有這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