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頭一天見過了各宮母妃之後, 胤禛夫婦又在自家小院裡設宴招待兄弟們。
宴開兩桌, 胤禛陪著老十以上的阿哥們在外間喝酒;敏珠陪著大福晉、三福晉和最小的四個阿哥在內間用膳。
十三十四昨兒睡著錯過了認親, 今天才頭一回見到這位四嫂,隻見她中等個子,眉目端方,因為尚在新婚期間,身著大紅團龍吉服, 頭戴金黃流蘇的大拉翅,神色和婉地在跟大福晉說話,見了他們, 款款起身迎上來, 未語先笑:“這是十三弟, 十四弟吧。”
胤祚一手一個攬著兩個小的,笑道:“正是了。這兩個都是猴兒托生的,湊在一塊兒房頂都能掀翻了去,辛苦四嫂照看他們一會兒。”說著又看向兩個小的:“還不叫人?”
看在昨兒收的禮物的份上, 十三十四對視一眼,仰頭齊聲喊了四嫂。十四認真地補充道:“你忘了給猴子穿衣裳了,下次記得做個小馬甲給他穿上。”
敏珠一愣, 隨即想到他是在說自己送的猴子玩偶,當即抿嘴一笑:“原是我的不是,凍著十四阿哥的小猴子了, 明兒就做起來, 先入席吧。”說著從胤祚手裡牽過兩個小阿哥。
胤祚又向兩位嫂嫂問了好。三福晉董鄂氏磕著瓜子笑道:“老六, 你昨兒可把兄弟們得罪慘了。你三哥回來嚷嚷著要教訓你呢!”
大福晉進門早,看著弟弟們長大,說話也格外親昵些:“這田埂上的老鼠洞子怎麼鑽出來的,隻有老鼠自個兒知道。有人當年鬨我們鬨得起勁,聽牆角把窗戶都撞破了。如今輪到他四哥,他倒好,提前把門一關,氣得大爺鼻子都歪了。你自個兒成親的時候,可當心著點兒!”
胤祚不由哈哈大笑:“大嫂放心,反正我是厚臉皮慣了的。哥哥們要樂意,在新房裡頭唱堂會都成!”
“好個沒羞沒臊的。”
大福晉三福晉又笑了一回。胤祚才拱手道:“嫂嫂們慢用,我出去了。”
敏珠既驚訝於嫂嫂們對他的親昵態度,又感激昨夜的出手相助,趕緊笑著衝他點點頭。
滿人有“新婚三日無大小”的規矩。胤禛躲過了初一,到底躲不過十五,被大阿哥領著一眾弟弟排著隊上來敬酒,最後連屋裡的小阿哥們也拿著酒杯盛了蜂蜜水上來跟著湊熱鬨。
胤禛大醉一場,夜裡醒來發現烏拉那拉氏背對著他,合衣躺在床邊,似乎是睡熟了。胤禛不想叫醒她,輕輕掀了被子起身倒水喝。
敏珠半夜迷迷糊糊睜眼,卻見屋內立著一個黑影,嚇得驚坐而起,捂嘴驚呼。
“福晉!”
“四爺!”
蘇培勝和敏珠的陪嫁侍女芳兒幾乎同時推門而入。蘇培勝點起蠟燭,才發現是一場烏龍,不由有些訕訕的。
敏珠捂著胸口,臉色爆紅。胤禛也愣住了,握著壺柄不知該提該放。侍女太監二人組也不敢隨便開口。
氣氛無言尷尬,最後敏珠定了定神,弱弱地抬眼看他:“那,那水是涼的。叫,叫人重新倒茶來喝吧。”
胤禛側過臉去點點頭。蘇培勝忙提了茶壺出去。芳兒上前取了架子上的外裳,敏珠接了抖開,鼓起勇氣過去替他披在肩上。兩人心裡都砰砰直跳,一個除了額娘少有女子近身,一個養在深閨連男子的麵都少見。
胤禛隻覺得一陣陌生的熱度貼上來,脊背僵直。敏珠沒做過這等伺候人的活,衣裳剛搭上去,就嗖的滑落。她趕緊拾了再披,還是滑了,看得芳兒目瞪口呆。重複第三次的時候,小夫妻二人都情不自禁地肩膀微抖,笑出聲來。
“給我吧。”胤禛接了衣裳利索地套在身上。
敏珠不由懊惱道:“我,哦不,妾身愚笨,讓您見笑了。”
胤禛不以為意:“這本來就是下人做的事。”又問:“你平日裡喜歡看什麼書?可喜歡聽戲、養花?”
敏珠紅著臉一一答了。胤禛有感興趣的,亦有不感興趣的,略聊了幾句,又囑咐她:“咱們屋裡事不多,若有不能決定的,隻管去永和宮請教額娘。她肯指教一二,足夠你受益終身了。兩個妹妹都是好的,你閒了隻管找她們說說話。”
“是。”敏珠應了,又回憶這兩日所感,“太子妃端莊,按著規矩來就是了。大嫂為人還算公平熱心,三嫂似乎有些喜歡掐尖兒,我讓著她就是了。額娘自然是向著咱們的,眾位妃母中貴額娘......”
她入宮時日尚短,於眾人脾性尚在摸索之中,說得也有對的,也有不對的。胤禛仔細聽著,時不時出言點撥。
月色空明如水,積在庭下。謝嬤嬤聽正屋半夜叫人,忙過來看看,卻遠遠就見芳兒和蘇培勝站在屋外一個勁兒地抿嘴笑,死命衝她做噤聲的手勢。
謝嬤嬤躡手躡腳地上前,湊近窗戶邊緣一瞧,便見夫妻二人在桌前對坐,有商有量地說著如何安置下人,如何回禮等等事務。她不由欣慰地長出口氣,捏著帕子走了。
胤禛成婚得了三日的婚假,當然有空夫妻夜話。然而跟著湊熱鬨的小阿哥們可就沒這樣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