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皇太後咳疾未愈,宮裡有位份的主子都日日前來問安。這日皇太後午睡起晚了些, 妃嬪們到凝春堂的時候, 太後尚在梳妝。眾人遂三三兩兩地站在外頭的楊柳堤邊, 邊聊天邊看風景, 等候召見。

溫僖這一二年來消瘦了許多,原本珠圓玉潤的滿洲美人竟有了幾分西子捧心之態,但她隻是少出門,也不見有什麼大病。唯有今年除夕祭祖的時候稍微操勞了些, 便見她氣喘連連, 宮裡人才開始傳貴妃得的是哮症。

繡瑜將信將疑, 也不好多做打聽, 見了她正要上前閒話,竹月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繡瑜順著她的目光一看, 卻見十四屋裡的孫嬤嬤一臉焦急地站在不遠處一棵柳樹下頭, 見繡瑜過來忙迎上來, 急道:“娘娘, 皇上罰了十四阿哥。”

“怎麼回事?”

“奴婢在屋裡做針線,下晌跟著十四阿哥的伴讀突然傳消息進來,說好像是為了一道算術題,聽說皇上發火了,罰十四阿哥將那題解重抄二十遍。”

十四腦袋瓜子轉得快,但總是粗心大意, 做錯題是常有的, 康熙也隻是罰抄書而已。繡瑜便沒過多擔憂:“知道了, 你們好生伺候,本宮待會就去討源書屋看他。”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眾妃都知道了這事,各自心裡都有盤算。

絕大多數人正暗自稱願,如今宮裡皇子雖然排到了十四,可真正聰明好學得皇上看重的就那麼五六個,德妃一人占去了倆,已經是撞大運了;要是第三個還這麼爭氣,可叫旁人怎麼活?

宜妃起先聽書房裡康熙拂袖而去,嚇得心裡砰砰直跳,一個勁兒地命宮女打聽消息,後來才得知是十四闖了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該永和宮嘗嘗熊孩子的滋味了。宜妃臉上緊繃的表情一鬆,情不自禁掛起笑容。

惠妃笑盈盈地上來勸道:“小孩子淘氣貪玩也是有的,德妹妹可彆太生氣。胤褆小的時候天天大太陽底下兩三個時辰地練武,我心疼得掉眼淚都不敢勸,蓋因他是老大,將來要為皇阿瑪分憂的。”

榮妃也在旁邊跟著歎道:“三阿哥也是,還沒桌子高的時候就開始寫字寫到半夜,七歲就讀完四書了。我倒盼著他平庸些。就像十四這樣就很好,活潑鬨騰,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模樣。”

什麼叫平庸些跟十四一樣?繡瑜雖然早知她們說不出什麼好話,還是心裡一堵,轉而又覺得好笑,這些人是認真要跟她比兒子的嗎?

就算減去一個胤祥,再讓她們一半權重,3乘0.5也還是大於1啊!說到兒子數量和質量,沒看到同樣育有三子的宜妃都不敢開口懟她嗎?

“兩位姐姐說得極是,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民間說母親偏疼小兒子,是有些道理的。當初胤禛念書的時候我可半點沒心軟。如今有了十四,我卻隻盼著他平平安安承歡膝下就是了。”

這話分明是在嘲諷她們隻有一個兒子,惠榮二人捏著帕子的手瞬間握緊,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笑容,轉身繃著臉進了凝春堂。

難得逞一次口舌之利的繡瑜大獲全勝,隨著眾人進去給太後請安不提。

此刻延爽樓裡,深感兩個弟弟丟人現眼的胤禛正拿著炭筆和三角尺,一邊作圖,一邊給他們講解:“這樣,就把這塊田地分為五個規則的部分,再分彆計算其麵積,最後相加即可。”

“是這樣嗎?”胤祥聽得仔細,另取了一張白卷開始畫起來。

那是一道計算不規則田地麵積的應用題,那塊大致是矩形又有凹陷和尖角的圖案,對六歲的小阿哥來說還是太複雜了些。即使胤禛已經演示過一遍,胤祥還是不太確定,他每畫一筆就偷偷抬頭看哥哥一眼,謹慎小心的樣子,活像一隻正在偷吃堅果的小倉鼠。

胤禛看得嘴角上揚,又扶了扶他歪著的肩膀:“坐直了,否則看久了傷眼。”

胤祥靦腆一笑,又抿著嘴跟繼續那圖形作戰。

胤祚在旁邊看得嘿嘿一笑,搭著胤禛的肩膀說:“老十三真乖,倒像你兒子似的。”

“又在胡說。”胤禛隨口反駁了一句,抬頭卻見十四垂頭坐在炕桌邊,小嘴翹得老高,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胤禛隻當他挨了罵,麵子過不去,抬手摸摸頭毛,遞了紙筆到他麵前:“愣著做什麼?你也畫。”

十四得到哥哥的安慰,卻沒動筆,先癟癟嘴委屈地說:“十二哥十三哥都寫錯了,為什麼皇阿瑪隻罵我一個人?”

若繡瑜在場,便知他這話隻是向大人撒嬌抱怨,其實質約等於“十四阿哥很生氣,需要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能開始寫作業”。

然而她不在,氣氛頓時有些僵硬。胤祥知道十四沒有惡意,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停下筆,抓抓腦袋。

胤祚一聽這話就知道要糟。果然胤禛沉了臉色,忍怒勸道:“你跟旁人比做什麼?有錯就改才是要最緊的。”

十四挨了罵,氣勢稍有低沉,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嘀咕:“我隻是抄錯了而已......”

錯了還死不承認,還歪曲事實。胤禛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為什麼罵你?因為旁人好歹認認負責、用儘所學解了,就你那胡掐的一兩行字,答案離題萬裡,能糊弄住皇阿瑪?冥頑不靈,朽木難雕!額娘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十四猛地抬頭看他,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憑什麼?就憑你屢次三番頂撞兄長,屢教不改。落在皇阿瑪眼裡,額娘就得背上教子不嚴的罪名!”胤禛左右四顧,從炕角的針線簍子裡抽了繡瑜平日裡量衣裳的木尺,居高臨下,冷冷地看他:“你跪下。”

十四渾身一抖,終於露出一點懼色,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胤祚錯身擋在他們倆中間,皺眉勸道:“四哥,算了吧。想想康熙二十七年的時候,我們......”小十四出生時,皇阿瑪叫舍子保母,他和四哥當時都是萬分慶幸甚至是欣喜若狂的。如今想來,全了對母親的孝道,卻有失為人兄長的慈和。

胤祥也上來拉著他的袖子哀求:“四哥息怒。”又轉頭推推十四:“十四弟,你快給四哥賠個不是罷。”

看到胤禛手上的竹尺,十四感覺上次被額娘打的地方又隱隱疼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把手藏到身後,臉上神色慌亂猶疑不定,最終還是死犟著沒有開口求饒。

胤禛更是氣結:“額娘生他差點賠上性命,可你瞧瞧他這個樣子!”他說著愈加憂心忡忡:“生在皇家哪有不受委屈的?現在不過是我和皇阿瑪說他兩句,將來......”

將來,他們都是要衝著太子甚至是太子的兒子磕頭下跪三呼萬歲的。到那時候,誰跟你講理去?

胤祚擋在他麵前的胳膊突然沒了力氣,隻仍拽著胤禛的衣裳:“還是稟告額娘吧,否則皇阿瑪知道了怪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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