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風水寶地竟然給了以往不顯山不露水的敏嬪。宮裡眾人心裡都有些犯嘀咕。
然而章佳氏入宮十一年,育有一子兩女,還都養大了,要是早生五六年隻怕妃位都坐了。跟她一樣位份的沒她有底氣,比她位份高的又不可能舍了經營多年的老巢去搶旁的地方。
眾人隻好寒酸捏醋、煽風點火地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轉而看德妃的笑話——你當年扶植的人,如今倒要跟你分庭抗禮了。
繡瑜但笑不語,暗中觀察是哪些人在渾水摸魚。
胤祥的日子卻陡然難過起來,即便是閉門抄書都阻擋不了那些閒言碎語滲透進來,刀刀都往他的軟肋上插。
這天上書房教考功課,他又拔了頭籌,康熙叫他自個兒去內庫取賞,十四在乾清門外遠遠地等他。就這麼會兒功夫,兩人分開了,胤祥剛邁出乾清門就聽牆角一個陌生的小太監說:“……德主子也真是心大,她當年這麼對付皇貴妃,如今也不防範著點。”
另一個人說:“皇貴妃盼著四爺爭氣是因為她沒兒子。可如今十三阿哥在上書房出儘風頭,反而把十四阿哥壓在後頭,德主子豈能不爭,你瞧著吧……”
胤祥突然覺得懷裡的兩把大食彎刀的胳膊沉重無比,胳膊一鬆,刀掉在地上,他下意識彎腰去撿,卻見一雙黑緞麵龍紋金線靴子停在麵前。
他慌忙抬起頭來,就見十四一臉不耐煩地站在麵前,頓時渾身發冷,腦子裡一片空白。
十四大步上前,一腳踹開旁邊的角門。
說閒話的人聽到動靜早已鴻飛冥冥,十四衝著空氣叉腰冷笑:“哪來的多嘴烏龜?舌頭又長,王八脖子縮得還快。沒王法的東西,敢議論主子的是非,再叫爺撞上,扒了你們的皮!”
他罵完轉身抱了那兩把刀,嘀咕了一句“眼光不錯”,順手遞給朱五空抱著,然後拍拍手去扶十三:“起來吧,彆哭喪著臉了。我額娘是什麼人?還能被這兩句話套住?咱們趕緊回去抄書是正經,早點抄完還能踢會兒球。”
胤祥頭一次被弟弟護在身後,頓覺十分丟人,加緊了寫字的速度。十四上了一整日課,又開了小灶練武,又踢了球,早已疲乏不堪,宮女上來給他擦把臉的功夫他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胤祥隻得收留了他。
十四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叫水,喂到嘴邊卻吐了出來。
胤祥看他嘟了嘴揉著眼睛坐起來,一臉不滿的模樣,頓覺可愛,上前在他頭上一通亂揉:”什麼舌頭,半夜還能嘗出味兒來。“說罷還是轉頭吩咐道:”他不吃陳茶,拿雨前龍井重新煎了來。“
”你現在還沒睡?“十四看著他眼下淡淡的青痕,撇嘴道,”十三哥,你在無逸齋裡拔頭籌,憑的是自己的本事。後宮那些長舌婦編出來的話,哪能當真?將來爺超過你,憑的也是本事,不是額娘枕頭風吹出來的恩典!“
他高高地昂著頭,眼神裡是不加掩飾的驕傲與挑釁,渾身上下是滿溢的自信與張揚。
他是德妃的幼子,出生就行走在母親與兄長開辟出來的平坦大道上,從不知懷疑和恐懼為何物,素來與打壓和妒忌相隔絕。雖然也有事不隨人願的時候,可摔倒了爬起來就是,做錯了改正就是,落後於人追上去就是。
那是獨屬於十四的味道,坦蕩率性單純張揚,是胤祥最喜歡最向往的氣息。他壓下那些苦澀的心緒,抬手摸摸十四的頭:“想超過我,先彆尿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