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啊四哥,終究還是你先忍不住了。
胤禩不怒反笑:“放心,皇阿瑪到底不是信枕頭風的人。逛一回園子而已,能被這種消息拉攏過去的,多半是一些小京官和牆頭草,沒什麼要緊。是時候動手了。老九去見曹寅,我親自去見佟國維和李光地!”
王緒鴻立馬把平日裡相熟的官員開了單子來,一一分派。看著上頭一眾要員的名字,九阿哥忍不住點頭微笑:“後宮婦人和這麼多朝廷大員相比,孰輕孰重?這個道理,皇阿瑪總不會不懂!”
的確,相比於無力改變局勢、隻能隨大流下注、喝上一口肉湯就謝天謝地的小京官們。佟國維這等深得皇帝信任、門生故吏滿天下的大鱷,是有能力直接影響康熙決策的。
可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盤算,單單揣摩皇帝的心思來可不行!
大家夥兒已經在廢太子的鞭子底下戰戰兢兢地活了二三十年了,好容易等到改天換日這一天,誰不想來個仁慈和善的主子,好保住家裡那些金的銀的寶貝、頭上那些紅的紫的頂子呢?
四爺逼債的時候那副錙銖必較的活閻王樣子,簡直可以用來止小兒夜哭。要是真立了他,不是剛送走一位巡海夜叉,又迎回一位鎮山太歲嗎?
一乾重臣都在心裡犯了嘀咕。
兼之九阿哥因上回承德泄密一事對八哥心存愧疚,這回大筆潑灑銀子。佟府上上下下,上至夫人太太,下至門房轎夫,都拿了九爺賞的大紅包,豈有不幫腔的?
在寬鬆的政治環境和金錢的雙重誘惑下,一乾平日裡就和八貝勒府多有往來的重臣頓時欲拒還迎、半推半就地倒在了八爺的馬蹄袖之下。
恰好這時德妃又病了,永和宮的三個阿哥每天進宮請安。對手無暇他顧,更是助長了八阿哥一黨的氣焰。
八阿哥自己裝清流,每天出入國子監、翰林院,跟士林學子打成一片。九阿哥和安郡王世子就負責跟宗親重戚家的子弟來往。佟國維等人就負責聯絡朝中重臣,借巡視部務為由,每天遊走在六部九司,在手心裡寫個“八”字,見了人就暗中比給他們看。
八爺一出手,京裡的風向頓時轉變。
這下可謂是大大出乎了康熙的意料。
自從承德那晚拘禁了太子之後,他足足有九天九夜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每每閉上眼睛就心痛難忍——悉心教導三十年的繼承人啊,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太子小時候,明明是聰慧乖巧的孩子啊!
緊接著又出了老大自告奮勇要殺了弟弟的事,康熙不由得對自己的教育方式產生了一點懷疑。
故而群臣請求重新冊立新太子的時候,他竟然從心底生出一點怯懦,生怕自己再看錯人。
既然如此,那就公舉吧。大家都來說說,哪個皇子有什麼好處,幫朕參考參考,再下最後決定。“八王議政”,你們議,朕掌握最終決策權嘛。
剛一開始的時候,這個活動是小範圍的。最先上折子的禦史郭琇、大學士張廷玉、太子太傅王惔等人,雖然保舉的人不同,說辭也各有千秋,但是話語都是懇切實在的。條條款款分析下來,著實幫康熙加深了對兒子們的認識,大有裨益。
康熙一高興之下,就說了那句“一唯公議是從”的話,把運動擴大化了。本以為最大的問題不過是像馬齊猛誇胤祚——有點私心,但是尚且光明坦蕩。
沒想到他一時興起帶著德妃去了趟圓明園之後,事情陡轉急下。
雖然十月中旬到過年,都沒皇子再過生日。但是老三家花園裡的梅花開了,榮妃遂邀了皇帝去賞梅。一時間,老九的園子裡又修了新的西洋大水法,宜妃又想讓他去瞧瞧。一會兒老十的莊子上又挖出什麼靈芝肉桂的祥瑞了,也來邀皇阿瑪共賞。
皇帝又不是傻子,怎麼能聽不出那話語中的機鋒呢?康熙心裡頓時堵了一口氣,我讓群臣舉薦,是公對公,是考察你們。皇帝可以拿皇位隨便撩你,可是你做臣子的卻不能動心啊!
如果說三阿哥等人,還隻是動了點不該動的小心思,屬於道德問題的話。八阿哥的動作就屬於違法犯罪,讓康熙不寒而栗了。
雖然佟國維這些老狐狸把自己的尾巴藏得很好,在皇帝麵前裝出一副一心為公的樣子。但是今年恰好是大比之年,選出的二百位新科進士,八阿哥大手筆地一人賞了一套在京城的兩進宅子,一時之間交口稱讚。
新人嘛,既沒有多少政治鬥爭的經驗,又正是一朝春風得意之時,多喝了兩杯,就把這事漏了出去。
康熙不由驚怒交加。三阿哥他們雖然動心,想的還是討好朕恭維朕;行的雖然是小道,但是好歹是陽謀。你老八,這相當於是背著朕在挖朝廷的牆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