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瑜心下一顫,還是轉過頭不說話了。
十四艱難地彎腰叩頭,起來的時候背上衣裳隱隱見紅。一眾宮人大氣不敢出地看著胤禛,得了他略一點頭,才敢七手八腳地上去扶起十四,挪到裡間床上去。換藥更衣,十四全程一聲沒吭。
繡瑜見他安安靜靜的樣子,就知他剛開始說的那些欠揍的話,多半是為了故意激怒皇帝以求自保——比起強詞狡辯的詭辯家,康熙更吃仗義執言的耿直boy這種人設——但是後頭責怪康熙冤枉胤祥那幾句話,隻怕就有七八分的真心了。沒想到皇帝老爹當著眾人一句克母砸過來,的確傷了這孩子的心,才有後頭那些尋死覓活的話。
繡瑜上去摸著小兒子軟軟的脖子,輕聲安撫:“好孩子,他不要你,額娘要。”
十四把臉埋在她膝蓋上,方才低低哭出一聲:“以後我就孝順您一個人罷了。”
胤禛見了不由又憐又恨,重重歎息一回,卻聽他說:“對不住了,四哥。”
十四頓了一下,又說:“以後我怕是幫不了你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八哥不是一敗即潰的人,你和六哥自己當心。”
一瞬間,胤禛臉上閃過錯愕、驚訝、不解、我是不是耳鳴了等等複雜情緒,最終化作難得一見的呆滯卡殼。
他從十四小時候調皮搗蛋亂扔他的書一路想到長大後種種上房揭瓦的行徑,半晌看到自己包成粽子的手,才確定這句“對不住”大約是為這個說的,不由笑歎:“免了吧,遇見你,我真是要少活十年。”
繡瑜抬手扶額,覺得這句話前麵可以加個期限,就是“前世今生”;或者加個範圍,就是“不分敵友”。
那邊十四已經卻開始纏著額娘唱安眠曲,抱著枕頭準備入睡了。
胤禛一個白眼兒翻給撒嬌的弟弟,出來走在禦花園裡,仍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真是活見鬼了,老十四居然跟他道歉。胤禛甩甩腦袋,卻聽得“哈”地一聲,有人從背後跳出來,一下子捂住了他的眼睛:“四哥,猜猜我是誰?”
這裝腔做調卻依舊耳熟的聲音,這幼稚的打開方式,這原來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胤禛就是用鼻子聞都聞得出來:“另一個讓我少活十年的人。在我數到三之前放手,一,二。”
“嘖嘖嘖,毫無情趣,你彆後悔啊。”胤祚故意大聲感歎。
“三!”
眼前豁然開朗,胤禛正要板起麵孔教訓弟弟,卻被明晃晃的日頭照得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卻見眼前身穿金黃色圓領對襟四爪蟒服,頭戴熏貂朝冠,鬢如刀裁目若點漆,蜂腰猿背儀容堂堂之人,不是闊彆數月的十三弟胤祥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