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丁稀少,這對一個滿族貴勳家庭來說,是致命的影響。隻是前麵十三年,晉安的快速崛起掩蓋了這個問題,她得以在父親的蔭蔽下,順順當當地做大小姐,輕而易舉地得到一樁圓滿的婚姻。
如今父親有難,姑母雖好,卻遠在深宮;十四再親,卻隔著君臣身份;嶽鐘琪為人忠厚可靠,可是偏偏兩人尚未來得及完婚,名不正言不順。
老天一下抽走了所有為她遮風擋雨的人,同時也推翻了所有長輩們為她預設的人生道路。她仿佛一個人行走在荒原上,頭上是電閃雷鳴、風雨大作,眼前卻是四通八達、縱橫交錯道路,或平坦或崎嶇,通向一個個未知的高山、曠野或是深淵。
現在,命運有一半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了。烏雅蓁蓁,你到底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王爺,六爺來了。”
胤禛剛一到家就被長史趕上來稟報道。他腳下轉了個彎兒,往外院正房而來,果然見胤祚趴在竹林邊的花梨小桌上,似有醉意,身邊空無一人。
胤禛頓時皺眉:“蘇培盛。”
“奴才在。”
“你這大總管的架子越來越大了,伺候個人委屈你了是不是?”
蘇培盛苦笑連連:“奴才哪兒敢呀,六爺喝醉了,不讓奴才們近身,非要等您回來。”
胤禛無法,隻得上前喚醒弟弟,扶進屋來,淨麵醒酒收拾完畢,方才哼道:“你如今也長本事了,酗酒撒酒瘋也都學會了。”
胤祚有些懨懨的,甩甩腦袋抱怨:“我從來不亂喝酒的!四哥也該想想為什麼!”
胤禛氣樂了:“你趴在窗戶底下偷聽,憑空惹一堆煩惱,還怪到我頭上來了?”
胤祚更覺委屈:“可是那沈竹……跟前兒那攛掇你去台灣的戴鐸有什麼分彆?”
“當然有區彆。戴鐸有私心,沈竹沒有。謀士謀士,以給主子出謀劃策為生。一把鋒利的刀子本身又有什麼錯呢?端看握刀的人是怎麼使用它的罷了。”
胤祚眼前一亮,又湊上來做出一副給他捏肩捶腿的模樣:“那你準備怎麼用他呢?”又說:“依我看,十四弟至今不曾有心跟你相爭。難不成非得走到那一步不可?”
胤禛見他一副狗腿子的模樣就好笑:“躺下!正月裡的天氣不是玩的。”複又正色道:“他這兩個主意雖然一針見血,卻太過狹隘偏激。比如舅舅,為什麼人人現在都算計表妹的婚事?全是因為他手上握著老十四的半壁江山,或者說,十四弟現在這浩蕩聲勢,有一半都是他給的。沈竹想從他入手,說服了他就絕了老十四跟我作對的根基,釜底抽薪,眼光的確獨到。隻是他到底不夠了解舅舅。”
“像舅舅這樣心高氣傲、寧折不彎的人,豈能任由彆人拿捏?誰敢向表妹下手,舅舅跟他拚個魚死網破還差不多。釜底抽薪確實是個好法子,但是不能硬來,得軟著來。”
胤祚心頭重石一落,故作驚訝打趣哥哥:“竟然不是因為表妹年紀太小,你不好意思下嘴?”
胤禛麵無表情:“那是次要原因,你也不想管個十三歲的孩子叫小嫂子吧?”
胤祚渾身一抖,瘋狂搖頭。
“所以這次舅舅的事一了,我得和他好好談談。天下為重,馬齊能明白的道理,他也能懂。對了,九妹說表妹求她幫忙打點舅舅上京一路事宜,你出麵辦一下。京裡太顯眼,想辦法讓他在城外跟表妹見上一麵。我去聯絡眾人,摸清皇阿瑪是怎麼想的,能保住原職最好,保不住就讓嶽鐘琪接替他的職位。事畢之後,讓十三弟邀老十四去莊子上玩兩天。”
先解決旅途勞頓的問題,再加以親情感化;既救牢獄之災,又提拔他女婿。把人情給給夠夠的,舅舅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被感化得差不多了,再把十四弟支開,兩人密談。晉安原不是政治素養高超的人,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還有拿不下的?
胤祚不由拜倒在四哥的套路之下,狗腿地連呼高明。
“至於老十四……”胤禛鬆快了一瞬,轉而想到康熙有意十四出征西藏的事,不由又為皇阿瑪的偏心眼恨得牙癢癢,偏偏又是一個娘生的,打不得罵不得算計不得,真真是無從下手。
胤禛想著眸色更加深沉,半晌才說:“我這輩子,從來不在大事上讓人的,這回看在額娘麵上,我讓他一次。他不仁,我才不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