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幽深森林之中,連綿不絕樹木高聳入雲。
靈麓醒來時候,肉乎乎小身體蜷縮在一處草叢裡。
碧綠柔軟條狀草織就了一張綠色小被子,將火紅色團子穩妥地圈了起來。
幼小雛鳥合著眼沉睡,單薄胸脯因著呼吸,微弱地一起一伏,如同尚在繈褓中、不知世事孩童。
他有些困倦地蹬了一下黑色小爪子,懵懵地將小腦袋抵著草叢蹭了蹭,口中呢喃著啾啾輕叫了兩聲,又沉沉地睡過去。
而包裹著他那幾片碧綠草葉竟也好似聽懂了雛鳥夢囈,憐惜地輕輕撫著他背。
樹林裡寂靜無聲,小土啾在隱蔽草叢裡窩了許久,才稍稍清醒過來。
然而,在他清醒那一瞬間,原本僅有巴掌大雛鳥竟開始緩緩變大,光滑細膩尾羽跟著拉長,很快就成了體型足有一米高、軟乎乎、圓滾滾火紅色胖啾。
由於身上紅色羽毛都變得更加纖細柔軟,乍一看倒有點像古地球上消失已久企鵝。
隻不過,這是隻燃燒“企鵝”。
那愛撫著雛鳥綠色草葉見狀似乎呆愣了一下,隨即就欣喜若狂地纏上去撫摸軟乎乎絨毛,倒把半夢半醒雛鳥給直接摸清醒了。
靈麓並不知道自己身體上奇妙變化,在他恢複意識那一刻,腦海中第一時間躍入便是尚在冰凍中古地球。
胖胖啾驚得連忙睜開眼睛,迅速撲棱起了火紅翅膀。
他先是暈乎乎地撐著翅膀爬起來,卻因為通身無力,沒能站穩,爪子一錯就在草叢裡骨碌碌地滾了好幾圈。
好在四周植物都關注著他,沒等他摔疼就結成了一張葉子編織網,穩穩地把他接住了。
靈麓趴在草網上,懵懵地小聲啾了一下,顯然並不明白這些植物為什麼會動。
但他此刻腦子裡隻有瀕危地球,確實也沒有功夫去細究旁東西了,隻是卯足了勁蹬了瞪發軟爪子,努力了好半天,才終於笨笨地站了起來,撲棱著被摔疼翅膀,磕磕絆絆地往前蹦了一段路。
觸目皆是充滿生機綠意,靈麓茫然地歪了歪頭,下意識地就如同過去無數年那樣,抬頭去看灰白色天空。
隻是這一次,他看到不再是遙遠到讓人覺得渺小天際,而是墨綠色茂密樹冠。
靈麓仰著腦袋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了古地球曾經茂盛森林。
在他出生時候,他家隔壁就是一望無際森林。
耳邊拂過一陣細微涼爽風,裹挾著熟悉野獸氣味。
圓圓胖啾就那麼懷念地看了半天,才掙紮著收回視線,小聲啾了幾下,喃喃道:
“我又做夢了,地球都是冰川,沒有森林。”
這樣夢境對雛鳥而言似乎是習以為常事情。靈麓說完,沒等係統回答,便一蹦一跳地往森林外圍處走,那裡可以看見一條正在淙淙流淌河流。
早就清醒過來係統看著胖啾安靜模樣,覺得有些奇怪。
以這地球崽子被寵得憨傻性子,這會兒沒慌得哭起來,反倒如此冷靜,著實有些怪異……不會真以為在做夢吧?
係統沉默片刻,出聲:【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是夢?】
“怎麼騙啾也在夢裡?”靈麓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嘟囔了一句。
係統:【係統不騙啾。】
“那好吧。”靈麓晃晃悠悠笨拙地走著,顯然依舊沒有發現自己異常,很是平靜地啾啾道:
“我做過好多次這樣夢。”
“麓麓總是夢到爸爸開飛船回來了,可是隻要我起床飛出去,看到天空,爸爸就會不見了。”
係統聞言靜了一會兒,眼看著靈麓就要走到森林邊緣,又問:
【做夢不好嗎?夢裡地球沒有滅亡,所有人都還在,你晏容爹在家,老教授也沒被凍起來。】
“嗯……”靈麓有些迷惑地停頓了一下,認真地歪著腦袋想了想,遲疑地回道:“可是……如果我一直睡下去,凍住人就沒啾保護了。”
地球那麼冷,冰天雪地,也沒有食物,早些年他經常會害怕,怕自己睡著了就餓死了,再也醒不過來,所以每天睡覺之前都會從外麵叼一塊冰回來,就放在石頭窩邊上。
由於他是岩漿凝結成石頭鳥,體溫非常高,那塊冰就會在夜裡逐漸融化成雪水,慢慢往下滴水,等到雪水漫上他肚子,他就會被冷醒了,不至於一睡不起。
夢雖然美好,但死亡總是如影隨形,為了地球守護一切,他很早就不再沉迷於夢境。
靈麓也不多解釋,隻是嫩嫩地啾了幾聲開開嗓,繼續歪歪扭扭地往河邊走,腦子裡全是趕緊逃離夢境念頭,儼然忘記了去思考自己作為一隻鳥,為什麼要如此遲緩地走路問題。
紅彤彤胖啾一蹦一跳地走到了森林邊緣,仰頭去看天空。
卻隻見……萬裡無雲天空中,遙遠天際處,有一顆正被白霧籠罩著、緩慢旋轉著……蔚藍色星球。
他終於呆住了。
係統:【歡迎來到救救地球眾籌app係統家園,你現在看到,便是係統家園之外古地球全貌。靈麓,你不再是留守兒童了。】
靈麓聽著這段話,卻怔怔地站了好久。
烏黑圓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美麗藍色星球,又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圓乎乎身體……
“這是哪?”稚嫩鳥叫聲輕輕地響起。
然而,沒等係統回答,那圓圓胖啾便動作倉皇地快走了幾步,隨即竟是不管不顧地撲騰起了火紅翅膀。
他開始竭儘全力地試圖振翅飛起,卻隻勉強在低空處飛行了一小段距離,連河一半都沒飛過去,就啪嘰一聲重重摔進了奔湧河水裡。
係統見狀嗬止道:【回來!靈麓!】
然而靈麓仿佛沒聽到係統話一般,依舊在水裡努力地爬了起來,拖著濕透了大翅膀,繼續重複飛起摔落動作。圓圓眸子從始至終都盯著天上地球,顯然想要靠自己飛過去。
岸上植物見狀都要急瘋了,竟是紛紛伸長了枝條,一股腦地從森林裡竄了出來,光速紮進了河裡,眨眼之間就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網,成功地把往下沉胖啾拖了起來,小心地送回了岸邊。
這還不算,似乎是怕靈麓再做傻事,它們放下胖啾後也沒有立刻退回去,反而圍著靈麓繞成了一個圈,牢牢把胖啾鎖在了裡頭。
係統也顧不得去管植物們舉動了,它迅速地掃描著靈麓身體,詢問道:【哪難受?摔疼了沒?嗆到水了?還醒著嗎?】
一疊聲關切問話回響在耳畔,然而地上濕漉漉一團啾安靜地趴在草地裡,竟是一動也不動。
下一瞬,一顆豆大血紅色淚珠從烏黑清澈眸子裡滾了下來,啪嗒落在了草地上,發出“滋滋滋”燒焦聲音。
他也不哭出聲,就悶頭趴在草地上,好一會兒,才細聲細氣地啾啾道:
“我是不是回不去地球了?不會飛就算了,我走了,爸爸沒有能源供應,他要怎麼辦……”
地球沒了能源供應,冰層化開,等待人類就是死亡。
“他們會死。”
這話說得太絕望了,係統程序代碼有一瞬間似乎錯亂了幾秒,眨眼間又恢複正常,立刻道:
【沒有這回事,這是不可能。我們隻是在係統家園裡,外麵地球還是好好,一點事沒有,明白嗎?不是你想那樣。】
這事其實也怪係統,沒做好科普。靈麓隻是一隻鳥,還是岩漿凝結成地球後裔,哪怕從小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它接觸到也隻是平凡人類生活,像係統、空間家園、app這種科幻片設定,它根本就沒見過。
【是我沒說清楚嚇到你了,你還是能回地球去。】
“真嗎?”靈麓怯生生抬起頭,不安地問。
這個時候,似乎沒有形體係統,都是他一種依靠了。
【真。】係統語氣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