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一橋和楊傑峰倆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一個滿臉真誠, 一個則額頭上迸著井字, 氣氛十分的僵持啊……
其實文會裡聯詩並不罕見, 時人都以為風雅。你半闕我半闕,既聯絡了感情, 又不動聲色地交了回手——扯彆的沒用, 都在詞裡了!
但問題是,你不能欺負人吧?
狀元樓裡這麼多人圍著,一時間竟然達到了寂靜無聲的效果。好多與楊傑峰交好的才子都用同情的目光注視他:楊兄你這可是做了什麼孽啊!太慘了!
又頗為驚歎地往喬一橋身上打量——
這可真是天下之大、自有英才輩出了。他叫什麼來著?葉喬?哪兒冒出來的啊!完全沒聽說過!
他們這些人畢竟是混帝都頂層文化圈的, 人脈豐富, 消息來源也豐富。以前總覺得無論那個地方出的才子, 都儘在他們掌握之中, 門兒清!偏偏今兒個就碰上了個例外的!
有了這等氣勢雄渾的半闕詞,他隻要將這口氣順下來,《永遇樂》的詞牌就又能添一首扛鼎之作了。
換他們是楊傑峰, 也不肯搭這個茬。
搭了也扛不住。
到底不忍心看楊公子在他們的地盤被為難, 好幾個人就忍不住開口道:“還是葉公子請吧!”、“聯詞倒不必非得這一遭。”、“我等還盼著欣賞葉公子的大作呢!”
種種殷切之情,實在令人動容。
但這些外人不了解喬一橋,身為男朋友, 葉無傾還能不知道他有幾根花花腸子?
肯定是玩兒脫了!
是下半闕不記得了, 還是典故對不上?
他回身拉了拉小喬的手, 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就想開口替他解圍。
可惜話還在嘴邊沒吐出來, 就先聽到了喬一橋用半點不心虛的語氣說道:“實在慚愧的很, 我一時之間,就隻得了這半闕……下麵的我還沒想出來呢?”
我還沒想出來呢……
還沒想出來呢……
沒想出來呢……
他操著一口外地口音(現代普通話),手裡的折扇慢悠悠地豎在胸前,這份豐姿實在當得上一句芝蘭玉樹……
以至於他說了這樣令人噴飯的話之後,在場眾人竟然第一反應是“我耳朵出毛病了吧”而不是“尼瑪坑爹貨去死去死吧!”
喬一橋見大家都不說話,又微笑著補了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首詞隻得了半闕有什麼好奇怪的,說不定日後我還能將它補全呢。”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楊傑峰突然回了魂,撫掌大笑道,“好一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葉喬兄如此蘭心蕙質,幾個殘句已經足夠是我等五體投地了!隻盼葉喬兄有朝一日真要將這首《永遇樂》補全才好,不然隻有上闕,就實在太可惜了!”
喬一橋扯“文章本天成”根本就是無心的,竟姓楊的這麼一稱讚,才依稀想起來這句是宋詞大家陸遊寫的,現在又安他頭上了。慶幸他的本職工作是學表演的,雖然還頂著中戲之恥的帽子吧,麵部表情總比普通人更能hold住。賭上一個演員的自尊,他又扇了扇手中的折扇,道:“楊兄太高抬我了,這首《永遇樂》若我補不上,還盼楊兄能多費費心呢。”
楊傑峰抽了抽嘴角,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搭理他乾嘛?這一茬還能不能愉快地揭過了?
“嗬嗬嗬嗬……”
十大害站在葉無傾和喬一橋後邊全程圍觀,到了這一步,他們也看出來了,姓葉的兩兄弟果然給力啊!想象中的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根本沒有,人家上來半闕詞,就跟劈了一記開山斧一樣,把所有人都劈暈算逑,再無反手之力!
果然碾壓才是王道!
一時間心懷大暢,全都挺著胸揚著下巴,嘚嘚瑟瑟地看完這個又看那個,原本好好的才子文士,在他們眼中全成了禿毛的野雞,透著一股喜人的落魄勁兒。
尤其老對頭楊傑峰,那笑跟哭似的,以為誰瞧不出來?
“肚子餓得很,掌櫃的?掌櫃的?”
一個身穿文士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在呢,衙內有何吩咐?”
這掌櫃的不但穿的文雅,相貌也清雋的很,給人的印象半點不像渾身銅臭的商人,說是位舉人也不會惹來懷疑的。
“把你們店裡的招牌菜,讓廚下都給做上,快點送上來。嗯,還要來幾壇上好的二十年狀元紅——對了,先給爺爺們找個座兒啊!怎麼做生意的,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