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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雲娘進門的時候, 仔細地將自己打理的乾淨整潔, 又略有些不安地扶了扶好好插.在發髻上的銀釵——這還是她來之前才買的,用來撐場麵,免得被人看輕。

她原本是在洪武街上開了一家食鋪, 祖傳的手藝,隻是她家人丁不旺,父母隻得了她一個女兒, 宗族中人貪婪無度,數次想借“過繼”之名,謀奪她家產業。劉雲娘的父母看清了他們的嘴臉,抵死不從。幸好劉雲娘從小性子潑辣, 是個能撐起事兒來的,一手廚藝比她爹還強些,將食鋪經營的很是紅火,引得無數老饕過來光顧。

可惜, 一塊肥肉若引來餓狼的覬覦,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被一口吞吃的命運的。

劉氏宗族勾結一群地痞、兵差, 先是鬨事, 再是查封,僅僅半年的光景,一家百年老店就被迫關張了,家裡的錢財賠了個精光,劉雲娘的父母氣的臥床不起,上門的贅婿又軟弱無能, 當此光景,劉雲娘百般無奈,隻好托交給了牙人,想著憑手藝去給哪家大戶做個廚娘什麼的,好歹補貼家用。

前日,牙人突然傳來一個好消息。

說天上人間的主事正招聘大廚,年齡不限,性彆不限,隻要有本事,彆管擅長的是宮廷禦膳,還是市井小吃,一經聘用,薪資可比給大戶人家當廚娘強多了。而且據說,他們還會看情況,教給手下大廚一些新鮮的菜譜。

如今的開封府,誰不知道天上人間啊!聽說那裡不隻是景好,吃食也獨具匠心,彆處再也買不到的。劉雲娘這等易牙高手,要不是最近半年深陷麻煩之中,說不得也會狠一狠心,帶著一家人去那裡長長見識呢。

牙人見她猶豫,還舉了實例來勸她,說某某某原本隻是個小學徒,跟的師父忒不是東西,天天把他使喚的跟狗一樣,還死壓著不教他真本事。那小徒弟天分奇高,自己琢磨出來幾道好菜,還被他師父搶了菜譜,再誣陷他偷錢,讓東家把他亂棍打出去,差點給打死。這不,運氣好,給天上人間收了去,如今房子也有了,媳婦也娶了,那個氣派就彆提了!

劉雲娘本來就有幾分心動,給牙人一勸,當天就橫了心去麵試了。

現場做了兩個菜,一個是杏花鵝肉包,一個是香酥桂花魚,劉家最擅長做花菜,以時令花朵經秘製完成,再加入其它相佐食材,保留花的香氣和顏色形狀,既好看又好吃。當初劉家老店還在的時候,好多文人才子吃過以後,都曾專門給幾道招牌菜作詩。

她菜一做出來,麵試官還沒嘗,就拍板給她通過了。

並交代她今天過來上工。

那麵試官還挺好心,暗示她上工的第一天一定得表現好點,據說大老板會過來“視察”,很可能會看她做菜的,所以該準備的最好都準備起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劉雲娘心裡還挺犯嘀咕,那些大老爺不最愛說什麼“君子遠庖廚”嗎?怎麼這個大老板還有看人做菜的嗜好啊……

彆管怎麼嘀咕,劉雲娘回家之後,還真好好做了準備——以花入菜說起來簡單,但要想色香味兼顧,工序上就不能怕麻煩。該曬曬,該醃醃,每種花的處理方式都不一樣,從采摘到入菜,哪一步差了味兒都不對,所以十分考驗師傅的手藝。

劉雲娘上工這天,換了身體麵衣裳,坐著傳說中的三輪車,一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隻覺得怪不得這裡敢取“天上人間”這麼囂張的名字,人家的確配得上啊!

被人一路引到後廚,隻覺得連這等地方都是窗明幾淨,一排大大小小的灶台,鍋碗瓢盆,還有長長的水槽。劉雲娘還敏銳地察覺到,在廚房做事的人都穿了一樣的衣服,長衣長褲,外麵係著一塊青澀小碎花的圍布,樣式怪怪的,但整體看上去卻又說不出的雅致整潔。

管事笑嗬嗬地告訴她:“這製服你也有兩套,每天穿過的都有專門的人給洗熨好,一會兒會有人拿給你的。不過現在先不忙這些,你跟我來,公子有事吩咐你。”

劉雲娘眼皮一跳,公子?公子又是哪個?找自己一個廚娘作甚?

跟著管事來到一間院子裡,這院子看去上很古怪——不不不,不能說是古怪,事實上,相比天上人間到處都是高雅彆致、造型獨特的建築,這間院子實在太普通,太市井了,以至於明明再尋常不過的東西,愣是因為畫風違和,而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那效果就跟見到一個天天珍饈玉食的大老爺,突然啃起糠麵窩窩頭似的。

院子裡正站著一個玉麵公子,手裡拿著一個怪模怪樣的黑色物件,低頭認真擺弄。

劉玉娘還聽到他小聲的嘟囔道:“……竟然說我取景一般,糟蹋了好題材……混賬啊,這回非讓你們刮目相看不可……嘖,我的調色太棒了,果然一分錢一分貨……”

口音有點古怪,而且有些詞以前聽都沒聽過,劉雲娘雲裡霧裡,也不敢出聲,低著頭等管事先動,心裡隻劃過一個念頭:這小公子長得也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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