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酒酒和謝翎翎操縱□□向鬱凰洲方向去。
一路所見, 琉璃城內並無異常,偶爾能看到幾個奶娃娃抬起頭指著天軟軟道:“阿娘,阿耶, 快看呀!是神仙。”
大家對潛在的危險一無所知。
直到越過琉璃城邊境,兩人都沒有發現近衛的蹤跡, 甚至連一絲打鬥痕跡都不見。
淩酒酒和謝翎翎微微蹙眉, 因這種異常而越發警惕, 徑直前往鬱凰洲。
兩盞茶後,廣闊繽紛的妖域,連同一個深深凹陷的鳳凰形狀的巨坑,展現在兩人麵前。
沒人發現, 乾坤戒中的旺崽, 或者說,焚光獸,終於從沉睡中醒來,睜開眼, 露出紅寶石一眼的瞳孔。
淩酒酒和謝翎翎很快來到鬱凰洲正上方。
此處,妖域的靈氣與妖氣相伴相生,致使空氣中漂浮著藍綠色與橙紅色的絮狀雜質,如同淡淡的極光覆蓋著土地。
鬱凰洲堪稱妖域都城,是妖族最大、最繁華的棲息地之一。不遠處就是劍靈提到的鳳凰坑,極目遠眺, 可見地平線上一圈蜿蜒的輪廓。
因鬱凰洲的妖修溫和卻熱情, 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招牌幡布俱是大紅大綠或大紫的濃烈顏色, 來往的妖修也穿著黑的白的紅的黃的紫的綠的藍的灰的各色衣袍。
淩酒酒手扶著劍, 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
木匾額上刷著層層鮮豔的油漆, 便是如此,也難掩其上細碎的裂口,店家門前的簾子使用的是掛漿的粗布,在風中僵硬地舞動著。
一角縮影,足見妖域並不富裕,風物粗糙。
儘管如此,放眼望去,依然可見一塵不染的乾淨櫃台,還有經幡之上手繡的精致靈獸嬉戲圖,顯然用了不少巧思。
數個妖修跨在門檻上熱情地招徠著路上的行人,遠處幾位妖修湊在一團,埋頭挖著什麼。
淩酒酒隻能看出幾對毛茸茸的各色耳尖和獸角起起伏伏,似乎在修路。
一派生機勃勃,像極了淳樸喧囂的凡人城鎮。
妖修安居一隅,滿足安樂,可見一斑。
但,謝翎翎看向淩酒酒,顫抖著語調,傳音道:“好朋友,這些房子沒問題,但是鄉親們不對勁……這些人都是假的。”
謝翎翎自小在鬱凰洲,小時候天天冒著鼻涕泡在這條街上打鬨,鄰裡是看著他長大的——
街東邊的糖果鋪的大爺是隻橘色貓,天天黏在椅子上,常笑眯眯地給小妖修們發糖吃;街西邊的小姐姐是蜂鳥,她是鬱凰洲最好的裁縫,他們幾個毛崽子磕磕碰碰,傷了衣裳,又怕阿娘阿耶凶,都是找好心的蜂鳥姐姐幫忙補好,漫天過海。
還有不少童年玩伴,都在這條街上開了鋪子,他最硬的鐵子豹子弟弟的酒樓在麵前。
眼下,那樓前的掌櫃雖然有跟豹子弟弟相同的臉,但看向他的神色就像在看陌生人。
街坊們看到他穿著歸墟仙宗門服的樣子,一準熱情地圍上來誇他出息,就像嶽相等人對淩酒酒那樣,斷無可能這麼冷漠。
所以,謝翎翎可以確定,眼前的妖修都不是本妖。
謝翎翎麵色努力裝作平靜,耳朵卻機敏地豎了起來,因心中焦急,一雙桃花眼中亦顯出豎瞳。
這些人是誰?
真正的鬱凰洲妖修去了哪裡?
聽了謝翎翎的話,淩酒酒含蓄頷首。
她也發現了不對勁。
第一,她仔細看了看,可是卻沒有發現近衛的蹤跡。幾十個遭遇危機的琉璃城凡修,居然沒有在妖修留下一點痕跡?
第二,她特意跟幾個妖修擦肩而過,竟沒有感受到一絲妖氣,甚至連靈氣都很稀薄。
鬱凰洲不是仙門大宗,街道之上不可能人均金丹,真正的妖修們沒必要,也沒有實力在淩酒酒麵前隱藏修為。
第三,這些妖修的眼風總是時不時飄向她和謝翎翎,令她一種被人盯住的感覺。
由此,眼前的喧鬨繁榮,變成了危機四伏。
淩酒酒和謝翎翎交換眼神,當下有了相同的判斷。
這些不是鬱凰洲妖修。
大概率,都是喬裝打扮的魔修。
淩酒酒心中疑惑。
魔修何必煞費苦心演這場戲?
正當她蹙眉時,旁邊有一個精致的女郎,朗聲道:“喲,這是歸墟的道長們吧!”
淩酒酒和謝翎翎尋聲望去,就見那妖修脖子上圍了一圈半舊毛巾,腦袋上頂著一對金燦燦黃色的兔耳朵,一邊支棱著,另一邊耷拉下來。
這兔子妖修笑起來露出一對兔牙,笑眼擠成一條線,伸出纖細的手招呼道:“歡迎來咱們鬱凰洲,喝口茶再趕路吧!”
謝翎翎直覺有詐,麵露抗拒,耳朵貼著發際線向後貼,就差把“拒絕”寫在臉上。
淩酒酒拉了拉他的袖子,帶著他向前走了走,順水推舟,捧起茶盞,笑吟吟道:“女郎這盞茶,茶湯清亮,茶香淡雅。沒想到鬱凰洲臥虎藏龍,街邊攤子都賣這樣名貴的茶。”
這便是試探了。
這些魔修特意用了極品的茶葉,琉璃城中城主殿內用的不過這個品級,擺明了勾著他們喝。
但魔修卻忘了,在鬱凰洲這樣並不富裕的城市的路邊茶肆,不該出現此等名品。
聽淩酒酒這樣說,謝翎翎也回味過來,當下眯著眼等著兔子妖修的反應。
豈料兔子妖修愣了愣,旋即將茶往前收了收,道:“我暈,這茶很貴嗎?這是獅子大哥送我的呀。他知道我賣茶,特意送了我幾盒茶葉,讓我自己喝。隔壁的鯉魚妹妹還羨慕得不得了,說這些茶很貴。但我根本不喜歡喝茶呀!哎,郎君真是的,以為賣茶就愛喝茶。要是獅子大哥知道我泡給路上口渴的行人喝,他會不會怪我呀?”
淩酒酒抖了抖嘴角。
要素察覺。
果然,下一刻,她親眼見到這位修□□的兔子妖修作出了來自現代網絡的表情。
捂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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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酒酒真沒想到。
竟然碰到了老凡爾賽。
兔子妖修苦惱地將茶盞向前送了送,道:“自己不需要的東西,都會拿來幫助有需要的人。大家不都是這樣嗎?獅子哥哥會理解的。”
合歡宗的謝翎翎顯然閱儘千帆,壓根不憐惜這朵凡爾賽玫瑰,雙手背在身後,勇敢地抖了抖耳朵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態度!你這就是借花獻佛咯。”
他還要看向淩酒酒問一句:“鐵子,我說得對嗎?”
淩酒酒按了按眉心,道:“我覺得獅子哥哥十五分鐘會趕到,然後低沉著說‘我在’。”
兔子妖修心理素質極強,作為凡爾賽特彆有信念感,她語氣略快道:“我不是一個看重身外之物的妖修,你說得我從來沒想過!”
她兩隻耳朵氣得鼓起來,終於意識到跑題了,將茶盞塞到兩人手裡,硬生生擠出甜笑,道:“彆總說我了,兩位快喝茶吧,都要涼啦。”
淩酒酒接過茶盞,嗅了嗅,抬起眼睛,暗中蓄滿劍氣,道:“原來是蒙汗藥。你們想迷暈我啊。”
藥性強烈、普通人難以察覺的蒙汗藥,若不是姬沉曾經拉著她惡補了一通迷藥和暗器知識,她一定發現不了。
淩酒酒環視四周,冷聲道:“琉璃城的近衛,還有鬱凰洲的妖修在哪?”
聞言,兔子妖修表情驟變。
她明媚的笑容逐漸凝固,嘴角下垂,抿出危險的笑意,眸中煞氣滿滿。
與之對望,便覺渾身上下像爬滿了毒蟲般發瘮。
兔子妖修精致的瓜子臉逐漸變形,嬌美的聲音變成咕嚕嚕的粗厚煙嗓,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此言一出,整條街道有刹那寂靜。
不是怡人愜意的安靜,而是濃稠壓抑的,暴風雨前的寂靜。
接著,衝天的魔氣不加掩飾地溢出。
魔氣、妖氣與靈氣糾纏,空氣中如糊了一層霧霾,一看便覺肺中黏膩。
淩酒酒祭出扶桑劍,謝翎翎也召出翎羽木扇,兩人每一根神經都繃到了極限。
忽得,目力所及之處,那些妖修的皮囊逐漸模糊,如同變成了一副被抹布擦過的油畫般扭曲,不過一息,這些妖修的偽裝消弭,露出了一張張猙獰張狂的笑臉。
當此時,九節鞭劈空而來,直取淩酒酒麵門!
淩酒酒身形一閃,堪堪躲過,便見對麵的兔子妖修已經徹底變成一個千嬌百媚的女魔修。
紅衣女魔修漫不經心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豔紅的長指甲,冷笑著陳述道:“淩酒酒,姬沉的心頭肉。等姐姐將你帶回魔族,看姬沉還敢不敢同我王耍橫!”
淩酒酒肅容。
項乾羅在劍靈秘境中被姬沉廢了半身修為,果然不會善罷甘休。
隻是沒想到項乾羅居然會從鬱凰洲下手。
可是淩酒酒又隱約覺得不對勁。
她在昭虹時學過,眼前的紅衣女魔應該就是項乾羅八大護法之一赤瑤
這大乘初期的魔修大費周章地布置,隻是為了擄走她嗎?
不等她出結果,驟然,女魔修臉色一凜,淩空一躍,如一陣血紅腥風落在淩酒酒麵前,帶著倒刺的九節鞭打著卷,眼看要纏上淩酒酒的身體。
其餘魔修也沒閒著,哼笑著圍過來,如同蝗蟲在包裹兩隻螞蟻。
勢在必得。
謝翎翎瞪圓了眼,引出十二根扇骨衝向九節鞭,想要阻攔赤瑤的攻勢,奈何築基對上大乘幾乎等於白給。
謝翎翎絕非沒有自知之明,他自然知道這一擊是蚍蜉撼樹。
但淩酒酒的金丹初期,遇上大乘又何嘗不是?
他謝翎翎無法在好朋友遇難時坐視不管!
那個在昭虹麵對辛揚和明瑾柔都不敢反抗的懦弱妖修,此時逆風而上,像個英雄。
當十二扇骨竭力射1出時,謝翎翎看著烏泱泱圍上來的虎視眈眈的魔修,心中直上直下——
他知道,隻有奇跡才能就他們。
可惜,奇跡沒有發生。
扇骨還未靠近九節鞭,便被魔氣卷開,變成十二根木釘四下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