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葉老爺子也挺好奇,因為按理,陳思雨應該有一把莫辛納甘。
冷峻送他出來,他問:“你那娃娃親家的槍什麼時候能送來,我也開開眼?”
關於這件事,冷父還不來了,就讓冷峻自己先想辦法,最好找一把老槍暫時補上,等他回來的時候再幫陳思雨正名。
冷峻不想擅自行事,還得去征求陳思雨的意見,一起想辦法。
當然,此刻他得去加班,要去找陳思雨,也得挑個時間,晚上過去。
因為白天他實在太忙了,完全抽不出時間來。
話說,一想到晚上,陳思雨,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軒昂讓他留下來的話。
莫名的,冷大隊臉紅心跳的。
路上碰上倆飛行員,一個說:“我想給我女朋友送塊表,她說那個寓意好。”
另一個說:“我女朋友說她想要個金頂針,我準備給她打一個,她說那個更有意義。”
看到冷峻,倆人同時閉嘴。
剛到單位,冷峻還沒進辦公室,代他加班的吳勇就說:“快,冷師的電話。”
他爸來電話了?
也是為了槍的事吧,冷峻快步進了辦公室。
而此刻,陳思雨就在一牆之隔的籃球場,但是,她在鐵柵欄外。
而冷母梅霜,則站在鐵欄杆裡麵。
不比批評會大家都會義憤填膺,看的憤慨,激動。
憶苦大會不但特彆溫馨,還非常感人,小將們排排坐著,台上全是牙都沒了的老奶奶,老爺爺們,給他們講過去的苦日子,大家聽的淚流成河,眼淺點的甚至嗷嗷大哭,女孩子們更是抱在一起,痛哭悲怮。
陳思雨是認識冷梅的,作為女歌唱家,她在歌舞團有磁帶,還有海報。
她今天正好在,年齡大點,不是小將,也不喜歡席地而坐,在外圍,而她軍綠色的襯衣,外罩褚紅色方格薄毛開衫,是一種極為高雅的顏色搭配。
站在那兒,很普通的衣服,但因為色彩搭配得當,整個人跟副海報似的。
美人惜美人,陳思雨最喜歡欣賞美人了,就忍不住一直盯著梅霜看。
而她的身材,相貌,也成功引起了梅霜的好奇。
一個九頭身,巴掌臉,眼似杏仁,顧盼神彩的小美人兒。
作為一名文藝工作者,她很敏銳的覺得,這女孩子非常適合舞台。
不由的,梅霜也多看了她幾眼。
英雄惜英雄,陳思雨在貪婪的看對方的襯衣和開衫,想照著做兩件兒出來。
梅霜也在打量,猜想那小女孩兒到底是做什麼的。
彼此之間目光中電流滋滋作響。
突然,有人湊到陳思雨身後,聲音特彆大:“陳老師,你瞅啥呢,帥小夥?”
回頭一看,是程麗麗個大嘴巴。
周圍全是小將,而院子裡,密密麻麻坐的全是帥小夥,因為程麗麗一聲,皆回頭在看,陳思雨好容易塑造起來的老師人設,眼看就要給她毀掉了。
“看什麼帥小夥,我在看美女。好了看完了我該走了,再見。”陳思雨說。
程麗麗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咋咋唬唬的:“哇,那是著名歌唱家梅霜老師吧,但我聽人說她是個聾子,你說,咱倆說話她能聽見嗎?”
這個大嘴巴,不怪豬嫌狗也憎,話她都不會說。
果然,梅霜本來因為陳思雨一句美女,知道她剛才是在看自己,唇角都勾起來了,可因為程麗麗一句聾了,氣的跟冷峻一樣,臉都綠了。
而本來外圍的小將們在關注會場,還沒人注意到她,但被程麗麗一聲喊到大家都發現了她,好多小將圍了上來,紛紛詢問,看‘陳老師’能不能給自己出個節目。
陳思雨也趁勢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準備回家。
但她把軒昂給丟了,在會場沒找到,以為他回家了,結果在家也沒找著人。
軒昂畢竟小孩子,估計是去踢球,或者哪兒閒逛了,陳思雨就準備先把飯做好。
而因為糧食局白主任的禍禍,這幾天糧食局在清查糧食,補虧空,全市沒有白米供應,隻有不限量的土豆和麵粉。
當然了,家家戶戶都是煮土豆,或者土豆稀糊糊下麵條。
作為一個嘴巴被慣到刁蠻無比的現代人,陳思雨實在受不了這種吃法。
思索片刻,她就準備做酸辣粉來吃。
當然,直接提取土豆粉並不現實。
但她可以先把土豆蒸熟,搗成泥,再加上麵粉揉成團,揉勻之後再擀開,切成細細的長條,這樣做出來的土豆粉,比專門用純土豆粉做出來的更加筋道爽滑,彈性還足。
切蔥剁蒜,加點乾辣椒,再加幾粒花椒,這年頭也沒有生抽老抽一說,隻有單純的醬油,不過可以保證是糧食原釀,隻需滴上一滴,鮮味兒就提起來了,再把熱油一澆,這就是一份蘸鞋底都好吃的,酸辣粉蘸料了。
光有粉,沒主食也不行。
陳思雨不喜歡吃麵條,但喜歡吃餅,而用一半醒發麵,加上一半燙麵揉勻,切餃子劑一小塊出來,擀的薄薄的,在鍋上一飛,麵皮被燙出焦黃色的軟點來,再飛速的鼓個包兒,這樣的燙麵餅,既像春餅一樣薄,又有春餅所有沒的餅香與柔韌,配酸辣粉吃,香的不要不要的。
聽得門響,她笑:“軒昂回來啦,快吃飯吧。”
但看到男孩的眼神,陳思雨驀然察覺到不對了,柳眉倒豎,她說:“你去找馮修正了,對不對?”
軒昂眼神閃爍,把手背到了身後:“放心吧,我兜得住。”
陳思雨正想看看弟弟手裡是什麼,牆外傳來一陣轟笑,正是馮修正的聲音:“陳老師,出來聊聊吧。”
陳思雨竄出窗台,踮腳到雞窩上,就見馮修正騎著輛自行車,在牆下。
他倒也識趣,看到陳思雨,放小了聲音:“哎,你弟好大一財主啊,拿著兩根大黃魚來找我,說想要換槍,兩條大黃魚啊,上千塊的東西。”
怪不得半天沒見,合著軒昂是想要槍,找馮修正□□去了。
陳思雨柳眉一豎,說:“我們家統共就兩條黃魚,不賣槍也就算了,怎麼,你想搶孩子東西啊,就不怕我報公安?”
馮修正揚起頭,先高聲說:“陳老師你想啥呢,咱是正人君子,怎麼可能搶孩子的東西。”聲音一低,又說:“可你們要是好東西多,那可就不一定了。”
彆的東西都在蜂窩煤爐子裡呢,倒也不怕人找到,陳思雨拍牆,說:“歡迎你翻牆來找,找得到,我全送你,找不到,我送你坐牢。”
這是歌舞團的院子,私翻違法,馮修正當然不敢亂翻。
再說了,他圖的是名,而非利,金銀錢財於他來說就是糞土。
他說:“陳老師,轉告你弟,莫辛納甘乃無價寶,就不說兩條黃魚了,八條十條,一百條我都不換,但隻要你願意跟我合作,我雙手奉上,跪著奉上。”
“你想得美。”陳思雨說完,跳下牆,進屋了。
手擀粉本來切的細,但一煮就粗了,一根根的,小指粗吸,可唆起來極其爽滑,陳思雨沒有責備弟弟,看他低著頭不吃,還抓了一張餅,懟了過去。
見弟弟不接,問:“就那麼想要那把槍?”
軒昂接過餅咬了一口,這是他頭一回吃一種會彈牙,有拉扯感的餅,咬了一口,特意看了一眼,麥香帶著焦香,份外的香。
再吸一口土豆粉,滑滑爽爽,跟小魚似的。
這倆樣兒就一起吃,簡直不要太美味。
男孩說:“咱爸可珍惜那把槍了,活著的時候但凡夜裡做了噩夢,我媽隻要把槍給他,他就能睡安穩了,是從我手裡丟的,我當然想把它買回來。”
原書中曾反複強調,說陳家祥以一已之力,救了整個大後方的人。
雖然沒有言明怎麼個救法,但以一已之力救很多人,他必定是員悍將。
於這樣的人來說,槍是保他命的東西,他自然會特彆重視。
而於患有戰爭瘡傷的老兵來說,抱著槍,會起到舒緩心理的作用。
要這麼說,那把槍倒也值得要來。可軒昂一意孤行的做法,陳思雨不敢苟同。
她說:“你真想要槍,可以找我,我來想辦法把它要回來,私自去買,萬一馮修正看你是個小屁孩兒,搶你的大黃魚呢,搶了大黃魚還不給槍,萬一再暴打你一頓,或者弄死你呢?”
雖然概率很小,但萬一馮修正喪心病狂了呢。
軒昂說:“馮修正的媽是鋼廠的職工,我是去的他家,跟他媽說明了情況,讓他媽幫我要的。”
他倒思慮挺周全,這世上再壞的混混,肯定會聽母親的話,也沒有母親會縱容孩子作惡,害人的,但人心險惡,防不勝防,萬一馮修正表麵答應,背後使壞,陰他呢。
陳思雨其實有點生氣的,這臭弟弟擅自行事,很可能會害死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故意說:“真想要槍,不花錢我都能幫你要回來,但你萬一被誰不明不白的弄死了,你媽留的,那一蜂窩煤爐子的大黃魚可就歸我了,以後要不要一意孤行,擅自行事,你自己掂量吧。”
軒昂覺得自己好像就吃了兩口,一碗滑溜溜的粉就見底了,也知道姐姐刀子嘴豆腐心,是在故意開玩笑激他,所以也不生氣。
隻說:“但你要槍,馮修正就要你永遠給他寫稿子,那也不行呀。”
陳思雨噗嗤一笑:“他想得美。”又說:“不用怕,咱試一下,用訛的吧,看能不能訛得來。”
軒昂抓起一張餅子扔嘴裡:“用金條換都不靠譜,用訛的就能靠譜了?姐,你不是在哄我吧。”又說:“不能就算了吧,但咱不能冒生命危險。”
“試試吧。”陳思雨說。
她當然不能被馮修正拿捏,變成他的爪牙,再像白主任一樣,在被他利用完後,用批的方式扔到陝北去,甚至,如果不是為了苟命,她是絕對不會參於到那場鬥爭中。
她不想鬥任何一個人。
但是,正好最近有個巧宗兒,可以讓陳思雨搏一把,試試看吧,說不定連訛帶唬的,她不但能要來槍,而且能狠狠治馮修正一把,否則的話,天天被他跟蹤,騷擾,她的名聲就又要變難聽了。
案例是活生生的。
歌劇《阿詩瑪》的女主角,就是因為太漂亮了,被心懷不軌的人造謠,明明那位角兒根本不認識造謠者,但口口香傳,眾口爍金,她就被下放了。
就為這個,陳思雨也必須狠狠治馮修正一頓,並把槍要回來。
土豆粉做多了,倆人吃不完,剩了許多。
好在如今天氣涼了點,可以晾到外麵,明天再吃。
軒昂手仔細,衛生搞得乾淨,陳思雨就讓他搞廚房衛生,要去龔小明家看看自己的雞孵化的怎麼樣了。
“想啥呢你,雞才抱窩,離能孵出來,至少還得三周。”龔小明說。
宋小玉明明在客廳寫作業,看到陳思雨來,不寫了,也溜過來看雞。
陳思雨笑問:“小玉這會兒不練琴?”
“不呀,我要跟你一起看小雞。”宋小玉說。
陳思雨回頭喊:“軒昂,小玉這會兒不練琴,鍋放著我洗,你去練琴吧。”
宋小玉也說:“陳軒昂,快去練琴吧。”
陳思雨這樣做,宋小玉開心,但龔小明肯定不開心,所以隻略玩了一會兒,她就說:“小玉,你自己玩吧,我得去練功啦。”
榜樣的力量嘛,她一走,宋小玉一個人玩著沒意思,也去練功了。
但就算這樣,龔小明還不滿足,嘀咕女兒:“看人思雨姐弟多勤奮,多好學,再看看你,懶蛋一個。”
可憐的小姑娘喲,其實不是她太懶,而是陳思雨姐弟太卷了。
陳思雨邊聽鄰居嘀咕女兒,邊涮碗呢,突然有人敲廚房的窗戶,踮腳一看,她大吃一驚。
“冷隊?”
冷隊長今天是在辦公室加班的,穿的是普裝,白襯衣配綠長褲,袖子挽起著,清秀書生式的好看。他位置比較低,仰著頭,一本正經問:“陳思雨,你是喜歡表,還是喜歡金頂針?”
陳思雨一愣:“什麼意思?”
冷峻說:“如果你喜歡表,我現在就有一塊,你放心,是女式的,它不是我想要送給任何人的,而是我媽……不不,也不是我媽的,反正是我的。如果你喜歡,我就把它送給你。如果你不喜歡表,喜歡金頂針,今天就算了,明天吧,我幫你打一個去。”
表陳思雨知道,手表,她確實想要一塊,隻是太貴了,買不起。
至於頂針。
陳思雨思索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不是做針線活兒才有用的,都是鐵的,或者銅的呀。
金頂針,他的說應該是金戒指吧。
這年頭,有些人會把戒指稱之為是金頂針。
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陳思雨攀上窗台,笑盈盈的說:“我要兩樣都喜歡呢,怎麼辦?”
冷峻立刻掏出一隻盒子來,說:“這是表,送給你,金頂針我明天就去打。”
男人給女人送表,那叫一表衷情,送戒指,好叫求婚。
陳思雨心說他是太憨了,不知道表和戒指的寓意呢,還是扮豬吃老虎,這是在向她求愛,求婚?
窗戶裡的戴著方格圍裙的女孩並不接東西,笑的三月春桃一般,說:“冷隊送東西,必定有事相求吧,是什麼事,要不你先說事兒。”
冷峻先說:“東西是我誠心想送你的,跟事情無關。”再說:“但我確實有件事找你,跟一把槍有關。”
陳思雨就納了悶兒了,她正準備從馮修正手裡訛的是槍,冷峻也要跟她說槍。
什麼槍?
她的生活,怎麼就跟一把槍分不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