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洛抬起頭, 目光在男人普普通通的臉上停留了一秒，繼續往前走。
林嘉一直覺得, 黎洛洛對他餘情未了，他們的感情裡，他是那個關鍵，隻要他肯邁出第一步，黎洛洛一定會把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走了。
沒想到，自己再一次喊她“洛洛”，居然是這個結果！
“洛洛，洛洛。”林嘉趕緊往前走了幾步，儘量壓著聲音說，“你還生我氣呢？生日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好, 我剛遇見點煩心事, 對不起，對不起。”
黎洛洛剛才以為自己聽錯了，少聽了個“黎”。
這會林嘉又喊了兩次她才知道自己沒聽錯。
大概是林嘉腦子壞了。
或者失憶了。
林嘉為了防止黎洛洛走到人多的地方去，被其他人看見, 借著身高優勢一步邁到黎洛洛麵前。
被林嘉擋著，黎洛洛才不得不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林老師, 有事嗎？”
“那個……”
林嘉一出門就遇見了黎洛洛, 還沒想好怎麼做。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 道, “是這樣的, 你不是說降片酬想拍幾個好劇嗎？正好我們公司要拍個現在最火的刑偵類電視劇, 劇本還在寫, 你要有空我把大綱拿給你看看。”
“哦，托人送到我工作室就可以了。”
黎洛洛公事公辦的語氣回答。
在她看來，這就是公事。
林嘉一直以為這幾天黎洛洛跟他端著，自己稍微說句軟話她就會原形畢露，這事就能成，到時候還能刺激一下雲遠。
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出手就踢到了鐵板。
林嘉現在自詡是演員了，咖位也高，自認為低頭一回已經是給黎洛洛麵子了，難不成要求他還和以前沒紅的時候一樣？
這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誤會了還要解釋。
麻煩。
“那好，我讓經紀人先送到你那裡去。”
林嘉應下來。
黎洛洛剛剛吃過午飯，有點困，是想出來逛一逛清醒一下，結果被林嘉的一句“洛洛”惡心的雞皮疙瘩掉一地，困意也沒了。
林嘉看著黎洛洛走了，轉身又回了保姆車。
把剛才從雲遠話裡套出來的事情全部給經紀人說了一遍。
他說完後又回過味來，問經紀人，“你說雲遠這話有什麼依據嗎？和黎洛洛一直拍戲就能保持熱度？”
“你覺得跟黎洛洛搭戲火了有依據嗎？”
“不管怎麼說，和她搭戲的人都火了。”
“現在你前麵的幾個人都成什麼樣子了，你應該也看見了。”
“他們現在糊了又不代表我糊了，我上個月不是還提名獎項了？他們都沒有吧，這不是說明我比他們強？”
林嘉目前的想法和不少藝人差不多。
他們知道娛樂圈沒有人能永遠站在頂峰，起起落落很正常。
誰也不會認為自己會像傅輕澤那樣起起落落落落落。
一路落到深淵裡。
再落可能就要落到馬裡亞納海溝裡了。
林嘉是他所在公司心然傳媒裡的一哥，當初為了和黎洛洛拍戲，公司光片酬就花了大幾千萬。
之後公司和他簽了二八分成的扒皮協議，這還沒好回本呢決不能讓他糊了。
能和黎洛洛低價合作是最賺的事情。
經紀人道：“我過幾天讓公司挑幾個好的劇本或者大綱送過去吧，你在劇組多哄著點黎洛洛，彆把這事攪黃了。”
林嘉的經紀人和林嘉想法一樣。
都認為搞定黎洛洛是個簡單地事情。
不管和黎洛洛合作能保持熱度這個消息可靠不可靠，10萬一集片酬，這種優惠大酬賓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下午五點多，江臣和蘇麗欽才到7號排練室。
蘇麗欽進去看見黎洛洛吊帶牛仔褲，煙熏妝的造型很滿意，“不錯，這不就有青子的感覺了，男演員要是能穿個白襯衫戴個眼鏡就更像那麼回事了。”
葉知洲趕緊說：“我晚上回去就準備。”
兩人是最後一個來7號排練室，30名選手裡，隻有黎洛洛提前一天在造型上做了準備。
蘇麗欽也沒責怪葉知洲的意思，道：“你們開始吧，讓我看看你們排到什麼程度了。”
黎洛洛和葉知洲開始在排練室進行表演。
兩個人將整個劇情走了一遍。
蘇麗欽看黎洛洛自帶濾鏡，這次表演，黎洛洛也沒有讓她失望。
表演結束，蘇麗欽點評道：“我覺得很好，黎洛洛的青子和原來的青子不一樣，很有自己的特色，不過……我覺得這個特色還可以再挖掘一點。”她頓了頓又說，“你的長相和原版有差距，沒有那麼強烈的攻擊性，刻意表達出壞反而適得其反，可以找個折中的路線。”
“謝謝蘇老師。”
黎洛洛客客氣氣道謝。
等蘇麗欽說完，江臣也開口對葉知洲說：“你表現的不太好，我給你演示一下。”
江臣也不愛說教，他幾步走到黎洛洛麵前，垂眸看著眼前的女人，啞著嗓子道：“你看著我的眼睛，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男人聲音不大，每個字卻明顯包含著慍怒，隱忍，不甘這些複雜的情緒。
兩個人的距離突然拉近，把黎洛洛嚇了一跳。
她抬頭看見男人漆黑的眸子中倒映著自己的輪廓，呼吸有些重，手抬起來想去抓她的手腕，手指在空氣中微微彎曲，抬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握成了拳。
隻是一眼，一個動作，所有的情緒都在裡麵了。
明明不是學生，眼神卻含著少年純粹的悸動。
黎洛洛甚至感受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變化。
下一秒，江臣馬上抽離角色，淡定轉身對葉知洲說：“看見了嗎？你內心可以隱忍，但是你要讓觀眾感受到你在隱忍，我們公演不是拍電視劇，你隻有一次機會，每個點都要把控好，隻要一個地方拉胯整段可能都白演了，就可能麵臨被淘汰。”
江臣以前一直是演員，以前也是導演指導他拍戲。
他也是看過第一輪公演後，才逐漸能準確指導選手。
兩位導師離開後，黎洛洛是想再排練一會的，葉知洲道：“抱歉，家裡有門禁，我今天隻能練到這裡了，我今天晚上回去會繼續練習，明天也回會早到，會在著裝上做準備。”
黎洛洛：“門禁？”
她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詞了。
在原來世界父母去世得早，現在世界有父母卻沒見過。
果然她注定在哪個世界都是孤兒體質。
聽葉知洲說“門禁”，她居然有點小羨慕：“嗯，那你快回去吧，明天見。”
晚上的時間空出來，黎洛洛就坐保姆車去了工作室。
她到工作室時，唐虹也在。
自從黎洛洛說了要十萬一集拍三部左右的精品電視劇，以前不少付不起片酬的小公司也都遞了劇本。
質量可以說是整齊劃一的爛。
黎洛洛已經拒了一大批了。
“唐姐，我來看劇本。”
黎洛洛進工作室就和唐虹打招呼。
唐虹道：“都在那呢，一些不好的我已經幫你拒了，剩下的你自己再看看，今天不知道吹了什麼邪風，心然剛才也送了個劇本過來，還有個劇本大綱。”
當初心然為了讓黎洛洛接他們的劇本，公司老板一次帶一個男藝人天天坐黎洛洛工作室裡。
最後黎洛洛看上了林嘉。
電視劇拍完後，一直到上映任何活動都沒有叫過黎洛洛，迅速和她撇清關係。
時隔一年，居然又送了劇本過來了？
“我這今天也吹邪風了。”黎洛洛一邊翻著那堆劇本，一邊說，“今天林嘉跑來說喊我洛洛，還說公司有個大IP，劇本沒寫完，要把大綱給我看。”
唐虹馬上警惕：“你可彆再搭理他了！”
唐虹是過來人，這些二十幾歲的渣男她一看一個準，可惜以前黎洛洛太倔了。
現在好不容易擺脫渣男，絕不能再陷進去。
“不理。”黎洛洛為了讓唐虹放心，還說了句，“他那顏值，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了。”
唐虹愣了一秒，激動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哎呦，你終於意識到這件事情了！當初我就給你說，林嘉這個人又醜又裝演技也不行，在這個圈子裡走不遠的，你不信，你還說我玷汙你男神！後來你哭的那麼慘，我都心疼你。”
黎洛洛：“分手後流的淚都是我當初戀愛時腦子裡進的水，現在水沒了，以前的賬我都會跟他算清楚的。”
不管什麼原因，她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得把原主以前受的委屈都給她擺平了！
唐虹這輩子都沒想過黎洛洛有一天能這麼清醒。
她把幾個劇本拿過去，“你看完這些就可以去回去吧，彆太累了，明天好排練。”
“我知道。”黎洛洛點頭，“我自己看你下班吧，後天公演你來看我表演呀。”
“難得見你一回我下什麼班，公演我一定去！”
唐虹就等這句話呢。
以前她天天跟這黎洛洛，最近一個多月黎洛洛都自己在劇組，沒帶她也沒帶助理，她每天擔心黎洛洛出點什麼事，都快茶不思飯不想了。
終於等到了黎洛洛邀請她去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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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
唐虹坐在台下，周圍前後左右都是圈內人。
一共15組表演，從第一組開始表演。
節目流程是表演一組打一組分。
前麵的幾組表現的都不算好，其中三組直接因為分不夠兩位選手雙雙被淘汰。
唐虹坐在台下緊張得不得了，她知道最近黎洛洛突然想通了，要好好演戲了，可演技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提高的。
還需要慢慢磨練。
上一輪能淘汰傅輕澤已經很好了，這一輪要求這麼嚴，過不去也正常。
唐虹這兩個月來沒看過黎洛洛演戲，在她看來，黎洛洛就算超常發揮成長迅速，也不一定有被淘汰那些演員表演的好。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表演順序是抽號，剛剛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黎洛洛和葉知洲的《夏日琉璃》。
主持人剛說出黎洛洛的名字，周圍這些觀眾狀態馬上不一樣了。
“終於讓我等到了，我可是為了她才托關係買的票。”
“我昨天才去看了她剛播完的那部網劇，就那演技憑什麼進第二輪？”
“上一輪我聽說挺多好演員都被淘汰了，我到底要看看她憑什麼留下來。”
身為黎洛洛的經紀人，唐虹也見怪不怪了。
圈子裡看不慣黎洛洛的太多了，在背後就不會有人說她一句好話。
很快，表演開始。
畫麵裡一看就是一個酒吧走廊，畫麵裡，卓禹穿著乾淨的白襯衫，戴著黑框眼鏡，走廊昏暗的燈光將少年白皙的皮膚被襯的和襯衫仿佛是一個顏色。
他前麵走著的女人就是青子，穿著吊帶短裙，一頭栗色的長發微微卷曲，遮住了一部分右側肩頭那凶神惡煞的惡鬼紋身。
走到沒人的地方，青子找了個靠牆的地方站住，雙手抱臂，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情：“好學生，不回家做你的卷子來這乾嘛？”
女人妝很重，歐式妝容，深紅色眼影，上揚的眼線，紅唇，讓女人媚到了骨子裡。
她說話時眼睛沒有看男生的臉，而是不自然的往另一個方向看去。
此時大屏幕上是女人的特寫，濃重的妝容看不出過多的表情，卻能看見她環著的胳膊下，右手死死捏著左胳膊的大臂，修剪整齊的月牙形指甲幾乎陷入了肉裡，就算她的手不抬起來也能猜出來，肯定已經掐出了痕跡。
一個小小的設計，已經把女人的部分心理狀態表現在了觀眾麵前。
卓禹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在青子紋身上停留數秒，才木訥開口：“青子，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放學都沒有在學校門口看見你……”
青子閉了閉眼，明顯是對這些話很反感，她低頭每個口袋都摸了一遍，才從一個兜裡摸出包煙，從煙盒裡拿出打火機。
看她要點煙，卓禹下意識抬手想阻止：“青子，你什麼時候學了……”
他的話沒說完，青子已經把煙點燃，猛吸了一口，一步走到男人的麵前，把一口煙噴到卓禹臉上。
她看著男人皺著眉頭咳嗽的樣子，輕輕挑了挑眉毛，用帶著幾分媚勁嗓音慢悠悠開口：“好學生，我之前不都說了我隻是和你玩玩，就想看看你們這種人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現在看來，確實不一樣。”
青子手指夾著煙，輕飄飄吐出兩個字：“無趣。”
香煙的青煙升起，為鏡頭裡女人的側臉加了一層濾鏡。
朦朧之下，女人紅唇如火，眸光淡然，看眼前的卓禹時，就像是在看電視裡已經播放過幾百次的口水廣告。
她的狀態和對麵寫滿疑惑，不甘的卓禹形成鮮明的對比。
兩個人被這嫋嫋升起的煙火分割開來，仿佛站在兩個世界。
這個片段剛剛開場幾分鐘，唐虹都要哭出來了。
她有一種看著自己孩子長大的感覺。
之前她怕黎洛洛在劇組又惹事，專門打電話給閆山聿說過一些好話，閆山聿當時對黎洛洛的表現除了“好”再沒說什麼。
現在唐虹知道了，黎洛洛是真的變好了。
她周圍的人也沒有再說話。
短短十幾分鐘的片段，是兩個人的分離。
最後，卓禹妥協了，他站在那裡對她說：“青子，你照顧好自己，其實我也沒多喜歡你，就是覺得你跟我們學校那些女生都不一樣而已，所以忘記你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比記住一個英文單詞還簡單。”
“你煩不煩，趕緊走吧。”
青子說完轉身就走。
她身後，卓禹說：“我不騙你，騙你我是小狗。”
鏡頭追隨著青子的背影。
昏暗的燈光顯得女人削瘦。
女人走了大概幾十步，“叮咚”手機一響。
她拿起手機，看著上麵一條未保存號碼發來的短信。
隻有一個字：【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