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陰差陽錯地推了回去,駱詩曼的確有一瞬間是愧疚的。所以,當顧影開口說要走的時候,駱詩曼沒有二話,因為知道她的未來在更高處。
但是她知道,顧影還是很缺錢。嗜賭的母親不再是家人,而是一隻螞蝗,附在她身上源源不斷地吸血。
“彆犟,氣節沒有真金白銀要緊。”駱詩曼把支票塞進顧影捏緊的掌心裡,“鄭總不會亂來,叫你去打牌,就隻是打牌,不會有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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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倫敦仍是多雨。
梅森大道上,剛從金融城下班的辦公人群頂著公務包匆匆走過,在趕路的間隙,望見遠方巴洛克式建築裡水晶燈的暖光燈光,暗自肖想著裡麵的紙醉金迷。
他們不會想到,在那個英國最古老的私人俱樂部的二層,竟然有一個裝飾成了純粹東方風格的會客廳。天花板正中間是紅木雕刻描金泥的藻井,博古架上高低擺放著殘缺的佛頭、陶俑和汝窯青瓷。牆角的黃金支架上有一隻潔淨柔軟的黃鸝,正在安靜地啄羽。
會客廳延伸出去,是一個懸空平台,正對著一個戲台。台上的青衣拖著綢緞水袖從紗簾後麵繞步出來,折扇遮臉地唱了這折戲。
廳內,幾個男人坐在一起,低聲交流今年港股上市的幾家科技公司,哪些是風口,哪些是泡沫,哪些是長線,何時買入,何時拋售。
他們都是市場背後翻雲覆雨的手。可是他們說話時,卻頻頻看向旁邊的男人,似乎是在征詢、揣測他的心意。
旁邊的烏金木沙發上,那個男人獨自坐在那裡,修長的雙腿交疊,沉思的樣子,正如一樽古希臘雕像。
他沒有參與對話,或許也沒有在聽,隻是任由那些代表著十億百億的名字如流水般過耳。
直到聶東煜伸手碰了碰他肩膀,他才抬眼給了輕微的反應。
“你到倫敦,真是休假來了嗎?”聶東煜與沈時曄私下說話一向是用粵語,顯得比旁人親近,“若不是我來請,都見不到你的人。”
沈時曄手指間夾著一枚雪茄,用火柴點燃了,煙霧繚繞,襯得他眉眼意興闌珊,“正是因為休假所以才不想見人。”
他今年剛剛接任沈家海外產業埃克森基金的一把手,他有多忙,誰都知道。
但這忙也不是消磨心性精力的忙,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他上任之後興致勃勃和美資跨國投行,謀定後動成功狙擊,令深石—埃克森一係的股價全線飛升,成就了他的新王加冕禮。
他還有什麼不滿足?
聶東煜見他點了雪茄也不抽,就拿在手上等著燃儘,酸他一句,“怎麼了,又是什麼不合你心意?”
沈時曄不置可否,“你不如問,哪一樣是合我心意。”
“怎麼沒有。”聶東煜遙遙指了指樓下的戲台,“這個青衣,專程替你請的。”
台上的一折戲正好唱到了尾,青衣甩腕收了扇,露出後麵不俗的一張臉。
沈時曄在香港時,一向有個捧粵劇名伶的消遣,所以這樣投他所好的人也多。
他順勢往下看了幾眼,本意興闌珊,卻不知被什麼勾住了,忽然起身走到了窗台邊,視線凝在了那個方向。
“真看中了?今晚這些人,隻有你獨身一個,連個女伴都不帶。若是看中了,不如就叫過來……”
聶東煜散漫踱步跟上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後,唇邊的風流笑意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沈時曄視線盯住的,並不是杏眼桃腮、情絲嫋嫋的青衣,而是旁邊包廂內一對拉扯的男女。
水晶燈光線昏暗,但足以照亮那個女人的臉。那正是他弟弟的女朋友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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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影今晚陪鄭總打牌,桌上隻有她一個女人。
實則她也不能上桌,隻是在場外替鄭總看牌而已。駱詩曼說的不錯,鄭總是個正派人,在他的牌桌上,至多陪著喝幾杯酒、被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這筆錢掙得不算費力。
隻有一點不太妙。不知道是不是見沈時曄那一天吹了風,顧影第二天就得了風寒,頭腦昏沉,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到了牌桌上麵,明明喉嚨裡像有幾百根羽毛掃過似的又腫又癢,她怕掃客人的興,強忍著不咳出聲,忍到生理性眼淚都飛了出來。雖然頭腦很不清醒,但她對數字的敏感是本能,隻要還保留著一分神誌,都還有算牌的餘地。
這一局鄭總坐莊,顧影坐旁邊,鄭總手氣一把比一把旺,通殺全場,笑逐顏開地收了一圈籌碼。
另一個富商吐著煙圈朝顧影說話,“顧小姐好旺人呀,香港人講究牌桌上選兒媳,顧小姐是高材生,人又長得標誌,老鄭又這麼看重你,我看許配給老鄭的小兒子正好,將來一定是個賢內助了。”
顧影屏住呼吸躲過那陣刺鼻的煙油味,半躬著身子雙手嫻熟地洗牌發牌,“曹總說笑了,小少爺比我還要小好幾歲,多貴重的人,我怎麼配?”
“那顧小姐是喜歡成熟一點的了。”曹總望著顧影年輕的臉,眼色有些迷離,“你看看我們在座的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