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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早晨五點半。
英國的十一月,日出時間晚至七點,此時整座莊園仍在沉睡。月亮清冷地掛在崇山峻嶺,清輝灑落在廣袤的鬆林、草坪、花叢,間或有飛鳥越過。
花園中間的雙層泳池裡,男人結實的手臂不停歇地破開水波。他的私人顧問站在岸邊提醒他,“Alex,夠了,彆太累。”
沈時曄來到水麵,抬手隨意地抹去眉骨上的水珠,“不要緊。”
教練清楚這位雇主的心意並不容易改變,不再出言勸說。
沈時曄再度沉入水底,頃刻間劃出長長的水痕。
旁邊以有機玻璃相隔的巨型水缸裡,豢養著一條虎鯊。人潛入水底時,便宛如正與鯊魚同遊。
這種令人恐懼的錯覺,總會讓人腎上腺素飆升。鯊魚貼著玻璃幕牆,凝視著那個並不把它放在眼裡的人類。
他是那種穿衣時紳士溫文,脫去外衣顯得很強悍的男人。在水裡快速洄遊時,肌群之間相互虯結,像海洋裡的頂級獵食者。
28歲,他從父親手裡接任埃克森全球董事局主席時,商業報紙的頭條評論是:毫無疑問,這位繼承人將帶領深石埃克森走向下一個輝煌的六十年。
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因為他年輕,精力充沛,野心勃勃,是一柄經過充分打磨的利劍。
六點半,沈時曄浮出水麵,傭人為他披上浴巾。
七點整,沈時曄坐在長長的餐桌旁邊,麵前是他慣用的英式早餐。左手邊擺著深石埃克森的內參,以及昨夜美股、港股和A股市場的所有數值圖表與分析。
他習慣一邊用餐,一邊掃閱這些資料,但今天,他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若有所思。
潘師良借著續咖啡的功夫瞥了一眼,“有什麼急事,耽誤你用早?”
“西澤借調了埃克森的公務機,連夜回倫敦。”沈時曄放下手機,抬了抬唇角,“你猜,他趕回來是為什麼?”
潘師良失笑,“他一向跳脫,沒人猜得到。”
沈時曄不置可否,端起紅茶飲了一口,被澀得蹙眉,“怎麼泡的茶?讓人換一壺上來。”
家裡用久了的傭人怎麼會不知道要怎麼為他泡茶,潘師良從容地為他添了一茶匙三花淡奶,“濃茶解酒,你昨晚回房後不是一個人喝了半支白蘭地?”他揶揄,“茶不該這麼喝,酒也不該那麼喝,還以為你不講究了。怎麼,心煩?有人惹你了?”
他老人家陰陽起人來有一套,沈時曄不接茬,臉色沉冷,“都不是。”
潘師良看出他無意跟人聊昨晚,無聲笑了笑,岔開話題,“埃克森Banking部門的新CEO請你用晚,安排到明天?”
考察新任高管是要緊的公務,沈時曄低頭翻過一頁內參,一邊吩咐,“安排到今晚。”
潘師良就是在這裡等著他,“就知道你忘了。今晚不行,你要跟Charlene吃飯,還要請她到考文特花園看戲。”
沈時曄頭也不抬,“Charlene是誰,不認識。”
“……”
潘師良忍俊不禁,“Alex,裝記性不好也沒用。夫人為你千挑萬選出這位千金小姐,約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約到你一個晚上。人家這次專門從香港飛到倫敦,說是來考察歐洲市場,但誰都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還要推辭,未免太傷女孩子的麵子。”
沈時曄翻過一頁紙,將紙張抖得嘩嘩作響,“原來我還要考慮誰的麵子。”
“好,你不肯哄女孩子。但是退一步,你總要想想怎麼在夫人麵前交代。”潘師良搖搖頭,“否則,我成日替你掩飾你那些眼花繚亂的豔遇,總有兜不住的一天。”
沈時曄眯了眯眼,疊起餐巾慢條斯理地擦過手,丟開一邊,“你有閒心威脅我,倒不如去盯一下公關。”
他人在倫敦,各路小報卻仍窮追不舍,甚至還有英國本地的小報加入,害得公關工作量翻倍。還好他最近身邊不見女人,難得耳目清淨了一段時間。今晚若是赴了約,還不知道要被怎麼亂寫。
潘師良笑笑,見好就收,添了茶後無聲退下,留給他獨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