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空氣沉默了良久。
就在唐念以為終於可以睡覺了的時候,聽到少年茫然地問,“什麼是喜歡?”
這解釋起來,就有點複雜了。
“你能教教我嗎?”
他看著唐念閉上的眼,一眨也不眨,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她溫暖柔軟的手心,親昵地貼著,紫色的瞳裡是她的臉。
唐念抽出手,這個教不了。
她隻負責攻略,不負責教學。
又不是小蝌蚪找媽媽,怎麼還要教會他什麼是喜歡?那是另外的價錢。
雷雨的聲音越來越大,滴在床上,拉成一道道長線。
視線都跟著模糊。
“如果我消失了,你會不會找到我?”
如果他消失了,是不是對她來說也無關痛癢?她是會傷心,還是不放在心上?
塞繆爾想問卻又不敢問,覺得自己的膽怯那麼可笑。
缺愛的小孩就這點不好,纏人。
唐念當他是問題少年,卻不太有安撫同齡人的習慣。
是覺不好睡還是飯不好吃?該睡覺的時候eo可是心裡健康的大忌。
於是她語重心長的問,“太孤獨了?不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他小聲反駁,“我不孤獨。”
自尊像扔到岸上的魚。
掙紮兩下,就死去了。
他難得變得脆弱而驕傲,堅持著自證,“有很多東西陪伴著我。”
古堡裡那些會動的傀儡,讓無數人為之瘋狂的財富。
他不懂人們為什麼熱愛那些冰冷而又璀璨的小東西,可看他們爭奪,流血,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就本能的想要掠奪。
“很多很多,它們都陪著我。”他倔強的堅持著,然後說,“我不孤獨。”
“對對對。”唐念昏昏沉沉,沒聽懂他到底在說什麼,就敷衍道,“你不孤獨,快點睡覺。”
她踢下去一床被子,讓他找個地方蜷縮著,最好能安靜點,彆來打擾她睡覺。
他又問,“那您不碰我,是因為喜歡我?”
半夢半醒間,唐念隨口嗯了一聲。
如果知道自己這句隨意的應聲會在未來帶來什麼後果,唐念一定不會因為困倦,就這樣用敷衍的音調給他仿若肯定的答案。
塞繆爾就躺在她床旁,一聲不響,用那雙莫名含著冷意的紫色眼睛盯著她。
安靜不久,黑暗中傳來低緩的聲音,“一直不進食,你會陷入長眠。”
“享用我吧。”
衣物與布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黑發紫眸的少年湊近床上沉睡的人,蒼白著唇蠱惑般的說,“我這具身體做的很好,把我吞進你的身體裡,咬我,好不好。”
一邊說,一邊脫掉衣服。
少年誘人的清淺背溝裡,有條不易察覺的細線。
因為太不清晰,所以乍一看隻會讓人聯想到那是肌肉的紋理。可如果有人觀察的足夠仔細,就會發現那道紋理兩側,有細細的針眼,仿佛少年精致的皮囊,是一具被人精心縫合起來的傀儡。
均勻的呼吸聲有節奏的傳來,她就這樣安靜的在他身邊睡著了。
少年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情緒中,與另一個人交織在一起的微妙情感在身體裡電流般蔓延。
他深深顫栗,被豐富的感官淹沒,表現出那些情緒中冰山一角的平靜。
不斷有黑色的氣霧從背後那條狹窄的縫隙中蔓延出來,好像液體做的娃娃撕碎了一條口子,兜不住裡麵柔軟的填充物。
修長漂亮的手指緊緊的攥著沉睡之人的袖子,幾次停止了呼吸。
不想消失。
可這具軀殼好像已經到極限了。
身體表麵白皙的皮膚一寸寸凝實,變成樹脂一般堅硬光滑、反射著冰冷光芒的材質,這絕非人類應有的柔軟。
它漸漸喪失溫度,漂亮的暗紫色眼眸透出玻璃珠般的質感。
從手指開始,溫潤無瑕的樹脂狀皮膚開始剝裂出細小如蛛網般的紋路。
要碎了。
塞繆爾溺水般張著嘴巴,失神的呼吸著。
不想碎。
他才剛學會做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