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片撲撲簌簌的作響,隱約像是又下起雨來。
流浪貓捂著被咬過的臉頰來回搓著,眼中滿是濕漉漉的畏懼,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終於,他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體,慢吞吞拉近了距離。
聽到她在自言自語。
“我要回家了。”
可惜,聽不懂。
他複製了那個死去男孩的記憶,可男孩本身是被世界拋棄的流浪兒童,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跟人交流過多少,記憶中全是被欺辱驅逐的樣子,抱著身體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苟延殘喘。
他出生在一個叫天使街的地方,無法孕育子嗣的男男女女們和軍方實驗室簽訂協議,去天使街和變異生物“配種”,這樣便可以借由實驗項目人造人。
人類基因占比過高為失敗品,會成為男孩這樣,雖然有頑強生命力,但還是手無寸鐵。
變異生物基因占比過高,會變成血腥殺戮的怪物,失去人類的理智。
成功的少之又少,人類基因和變異生物基因參半,那些成功的天使街產物,都被實驗室接走。
就這段記憶而言,人類都是可怕的,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更甚。
他慢吞吞的蹲在樹下,又好奇的湊近。
她不說話了。
一雙漂亮的眼睛眨啊眨,顯得有些呆滯。
也不走,就那樣跪坐在地上。
人類怎麼了?
雨水漸漸變得大了起來,滴落的水珠在錯綜複雜的植物枝條間撞碎,打濕了她的睫毛。
白皙的眼周也很快紅了起來,她揉揉眼睛,又揉揉頭頂,忽然發出痛呼。
流浪貓也愣了愣。
想起來了,雨水很可怕,有腐蝕性。
記憶中,每到雨天,男孩就會躲起來。
於是他模仿著記憶中的樣子要躲起來,走了幾步又慌慌張張的拐回來,張嘴發出無聲而焦急的提醒。
很急,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人類還跪坐在地上,額前的頭發濕了,白皙細膩的皮膚被雨水刺激的發紅。
她還在揉眼睛。
流浪貓焦慮了一會兒,摘下巨大的變異葉片,像撐傘一樣從背後悄悄湊近,無聲的舉到她頭頂上。
於是人類揉眼睛的動作停了下來,可纖薄的眼皮已經高高腫起。
怎麼腫了呀?
流浪貓又急了起來,他費力地踮著腳,用小小的身體給她撐傘,察覺到她意識不清,膽子大了一些,悄悄往她後背靠近。
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頭發,對方看起來像是要回頭了,貓嚇了一跳,趕忙縮回手。
誰知她隻是側了側臉,又安靜的閉上眼睛。
酸雨的腐蝕性很強。
頭頂的葉子要腐爛了。
男孩做了許久的心理鬥爭,伸出手,捏著一點她的衣袖,輕輕扯了扯。
她忽然捂嘴,發出嗚咽的聲音。
喉嚨輕輕一動,搖頭,“彆碰我。”
開口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把膽小的流浪貓嚇得一驚。
就聽到她又說,“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你們玩,我打車回家。”
他眨了眨眼睛。
沒有聽懂。
一片透明的藍色不知從哪裡探了出來,悄悄地順著她的發絲向上蜿蜒,繞過耳後,如濕潤的果凍一般緩慢拉長,覆蓋在人類紅腫的眼皮上。
蒙了一層,像覆眼的繃帶,冰冰涼涼的,觸感很好。
唐念發出低低的氣氣,不動了。
透明的觸手之下是人類無法想象的,敏感而細膩的神經元,他感知著人類溫熱的血液,忽然產生了一種來自生理本能的預感。
他有預感。
未來會因為眼前這個人受到難以治愈的傷痛。
他的種族天賦告訴他,這個人要讓他傷心了。
可他想親近她。
像趨利避害的本能一樣,害怕又難以自製的親近。
這種猶豫和困惑很快戛然而止。
因為唐念閉上眼睛,身子一歪快要倒地。
男孩手忙腳亂,緊張的湊近,伸出手穩穩的托住她的臉。
柔軟的麵頰貼在冰涼的掌心,模擬人類在全身流淌的血液陡然沸騰,一股從未有過的躁動出現在與她接觸的地方,那一小片皮膚發熱,透出放大了十倍體溫般的燙。
他僵住,濕潤的眼眸微微睜大,惶恐,卻透出難以言喻的渴望和好奇。
忍不住微微地發抖。
想要吞噬她。
想複刻她。
這念頭叫囂著瞬間充斥了全身,可又被他生生地壓住。
手心還貼在她柔軟的麵頰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她鼻尖暖暖的呼吸。
她就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