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揮動著手裡的吹風機,摸著手下綢緞般的長發,有些出神。
真漂亮。
假的吧。
不信,誰的頭發不分叉?
她胡亂撥動著,有種在雨天收留了一隻被水淋濕的流浪狗的錯覺。
隔著毛巾,唐念的手搭在了他的耳畔,不小心碰到了纖細空靈的尖耳。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僵住,下意識的輕顫了一下。名為希瓦納斯的精靈微微側頭,翠綠色的眼眸透過發絲看向她,睫毛被水打濕,比人類高挑許多的身材寬肩窄腰,比例好得誇張。
唐念轉移視線,心裡驚歎他的耳朵涼涼的,像玉雕,手中動作不停,順著他的發絲上下撥動。
雨水把希瓦納斯的身體打濕了,她在替他擦拭。
不久前,他進入了這間充滿她氣息的逼仄房屋,在她的牽引下坐在椅子上。
一向冰冷不近人情的精靈任由她讓那個吵鬨的東西不停冒犯自己,風喧囂而燥熱,她的動作有些粗魯,扯掉了他許多根璀璨如金絲般的長發。
但他甘之如飴。
他親近她的每一處,像有了特殊磁場了一樣,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她的。
從許久之前,他認定自己是她的伴侶那一刻,她可以完全支配自己。
所以她揪掉自己幾根頭發,在他心裡甚至可以歸結為親密的表現。
希瓦納斯像隻被雨淋濕的高貴波斯貓,彆扭高冷徘徊在前主人屋簷前,因為她白天表現出的抗拒和警惕不敢進入,又不想讓她發現自己洶湧偏執的愛。
因此隻能站在她的門前。
像一株安靜的植物。
沒想到,她會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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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完頭發,才看見他赤著腳。【1】
【6】
【6】
【小】
【說】
浴室暖色的燈光氤氳出霧氣,希瓦納斯白皙的皮膚下透出工藝品般脈絡清晰的筋線。
於是拔下手持花灑,對準他的腳。
熱水衝刷在他不著鞋襪的蒼白腳麵,唐念隻覺得自己在洗一個玉雕的高貴藝術品,驚覺他腳背上淡青的血管性感得要命。
色即是空,她唾棄她自己。
心臟病人應該戒色,她已經在自責了。
希瓦納斯對她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垂下纖密的睫羽,胸腔中流淌著無法言述的情愫。
像蜜糖一樣。
背對著她太久,精靈想要轉過身,唐念一驚,及時按住他的肩膀,但手上的花灑已經將他胸前雪白的衣襟打濕。
薄薄的一層被浸透,貼在輪廓優美的鎖骨和肌肉線條上。
希瓦納斯的薄唇濕潤,眼睫上鼻梁上有一滴滴水珠勾勒著美麗的麵龐滑落,正抬眼,溫和而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唐念閉上眼。
感覺他是故意的。
直到唐念起身離開,希瓦納斯的悶哼聲才從喉間傳出來。
明明已經渴望得快要瘋了,卻仍舊將海嘯般狂烈的情愫藏在故作淡漠的美麗皮囊下。
他矜持又擔憂的想,哪怕宣泄出一點愛意,都可能會讓她害怕。
人類是無法承受精靈一族偏執又極端的愛的。
他們的確天生淡漠,對感情沒有需求,極少有伴侶出現。
但這個種族一旦有了伴侶,就是抵死糾纏的可怕執著。
而希瓦納斯,顯然是他同族中更加淋漓儘致的那一個。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畏懼拋開自己的心意給她看,矜持得像一隻在伴侶前無聲展示羽毛的鳥類,想要求偶,又擔心她不喜歡自己那一身羽毛。
希瓦納斯的確不喜歡人類,更抗拒感情。
大概是因為許久之前,他剛從生命樹上誕生,被一隻囚禁生命樹下瀕臨湮滅的精靈吸引。
對方的羽翼從背上完整的割離,隻剩下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睜著死水一樣空洞絕望的眼睛,告訴剛剛誕生的、懵懂的他,“不要相信人類,不要愛上她們。她們的心最容易變,她們是虛偽狡猾的種族。”
“為什麼?”
“她們會給你愛,但卻可以將愛分給很多人。”
彼時的希瓦納斯並不理解,直到最後那隻精靈被處決時,從長老那裡聽說了他的故事。
他是上一任精靈王,愛上了一位人類女性,為她背棄種族,放棄了至高無上的地位。
甚至為了讓她獲得長生,而不惜為澆灌自己的血液,違背生命樹的禁製一次又一次降下祝福。
可最終女人背叛他,而精靈一族一生隻會有一個伴侶。
沒有她,精靈便會絕望的死去。
對於天生淡漠的種族來說,情愛便是**,一旦沾染,便將萬劫不複。他們會比任何一個種族更加狂熱和忠貞,更加癡迷與沉溺,也因此,會在被背叛時陷入無法自救的偏執與執念當中。
最終像那個死去的精靈一樣,湮滅在孤獨的絕望裡。
希瓦納斯自信不會赴他的後塵。
他來到了她的世界。
他來找她了,他不會再孤獨了。
而且,他現在就在她的家。
滿是她氣息的,狹小擁擠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