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被背後,如六片銀白色利刃一樣神聖又高不可攀的羽翼輪廓。
這是什麼?
是……天使嗎?
白色的透明弓箭透著水晶般晶瑩的質地,纖長的手指間懸浮著光影一般聖潔敏亮的羽毛。
呲——
又是接連兩聲。
暗處藏匿的食屍鬼也被釘死,好像被高溫融化的腐敗物一樣變成粘稠青綠的液體。
唐念以渺小的人類之軀,近距離感受到無限趨近於神的震懾,身體僵成一塊不會思考的木頭。
人如果太漂亮,會有種失真感。
甚至讓她感到恐懼。
“一會兒不見,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月光下的人影轉過頭。
唐念眼裡隻剩下純粹的白色。
銀白色的長發,雪一樣白的衣服,皎潔神聖的六隻翅膀,尾端那一點黑色淹沒進漆黑的夜,隻能辨彆出耀眼奪目的白。
他微微笑了,“是不是嚇到了你。”
唐念聽見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劇烈心跳聲。
她恍惚了許久,終於確認,眼前的夢幻景象是真實存在的。
月光下,六扇神聖而雪白的翅膀張開到極致,仿佛一片片貼合著巨大翼骨的鋒利匕首,雪白的羽毛帶著足以使食屍鬼頃刻間斃命的殺傷力,流淌著月光一般璀璨皎潔的光華,隨著他的步伐微微顫動著。
印入現實的魔幻現實主義。
眼盲青年仿佛從美輪美奐的古典宗教壁畫中走下來了一樣,白皙的麵龐在月光下呈現出羊脂玉般溫潤細膩的白色。
他就是光源本身。
“被你看到了。”他似有些苦惱,又像談論月光一樣,輕描淡寫的做了決定,“那就洗去你的記憶好了。”
唐念產生了極為不安的預感。
恐懼、壓迫甚至還有無法撼動的臣服本能。
他談論著唐念的生殺大權,又仿佛仁慈般要剝奪她的記憶,“我不太方便被人看到,不洗去就隻能讓你消失,神不允許人類接近我,擁有關於我的記憶。”
壓迫感超出了唐念所能夠承受的生理極限。
隨著非人物種慢條斯理的靠近,她心慌得快要失控。
唐念手撐地試圖爬起來,劇烈的刺痛,抽氣,又摔回地麵。
有人握住她的手腕。
手指微微有些涼,停在她皮膚大概半厘米,隔著一層空氣拉住了她。
唐念抬頭。
太近了。
咫尺間是一張毫無瑕疵的美麗臉龐,高挺的鼻梁將綢緞微微撐起,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那雙被藏起的眼睛,淡粉色的姣好的唇看起來很柔軟,毫無疑問是被神眷顧的美貌。
或者……他就是神呢?
他的手指隻輕輕在唐念的手腕上碰了一下,摔斷的雙腿就好像注入了徐徐暖流,順著他碰過的地方留淌進四肢百骸,讓她多出了可以站直的力量,也撫平了剛剛摔傷造成的劇痛。
“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即便上一秒剛說過要剝奪她記憶的話,青年仍舊笑得溫和。
唐念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是,剛剛那個人嗎?”
“是,也不是。”他坦然承認,“那隻是我的偽裝。”
暖流鑽入了她的太陽穴,瞬間就讓她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不要……”
不可以洗去她的記憶。
她還要去找秦衣,她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那個能救到林隅之的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還要去尋找……
不要洗去她的記憶。
可是唐念沒得選。
螻蟻怎麼和天神博弈。
在看到他翅膀的刹那,她就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權,隻能任由對方擺弄。
唐念坐在地上,身體失去力氣。
像抽走發條的木偶一樣緩緩倒下,無助的仰望他。
眼眶還是紅的,透出絕望和慍怒,臉頰上還有一點殷紅的血跡,把她襯得格外脆弱可憐。
銀發縛眼的天使卻倏然一滯。
他抬手,撚動指尖那一縷看不見的東西。
一種極度荒謬的猜想慢慢成型。
溫涼的手指撫上人類脆弱的脖頸,指腹輕輕摩挲,擦拭掉她身上粘上的血漬。
他低頭,語氣晦澀難辯。
“……是你嗎?”
唐念閉著眼睛,身體因為對高等生命的畏懼而微微顫抖。
大腦中出現一片片空白,好像灌了許多辛辣的酒液一樣,連知覺都在麻痹。
意識模糊間,感覺被抱進了溫柔而顫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