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馴狗(1 / 2)

非人類馴化指南 fishhh 19040 字 6個月前

恐怖的威壓和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同時彙聚在這個房間,那種深刻的恨意和消沉不會傷害到唐念,對旁邊那個瑟瑟發抖的人類血仆來說就不一樣了。

她看起來狀況很不好,像是下一秒就會昏迷過去。

唐念沒有見過這個人類,應該是哪個吸血鬼飼養的血包,她頂著血脈壓迫,將血仆拉到沙發邊緣藏起來,手指胡亂摸索著想要觸發什麼。

閾限空間怎麼用的,能不能裝活人啊。

隻是當那些半透明的幽靈開始密集地從黑暗處湧出時,唐念意識到好像真的有些大事不妙了,轉過頭看向站在門旁的少年。

動作有些遲疑,她不害怕塞繆爾,卻對他這樣的狀態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這種溫柔和平靜的背後,似乎隱藏著快要壞掉的瘋狂。

唐念又開始心臟發軟。

好可憐,她的小奴隸。

他微垂著眼眸,顯得有些沉默,唐念一步步地走過去時,他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微微動了動眼睫,卻並不清醒,似乎在極力掙紮。

又好像在害怕。

這幾步路格外艱難,不斷有黑色絲線湧上來纏住她的手腳,一層一層如藤蔓般卷著她,扯住她的步伐,卻又不願意傷害她。

它們的意誌大概就是主人的意誌。

可唐念還是扯開它們,來到他麵前時。

塞繆爾的狀況說不上來比她想象中的好一點還是更差一點,他並沒有完全陷入夢魘當中,眼底保留著一絲神智,臉上本來就不多的血色全部褪去,睫毛輕輕顫抖,肩膀也在顫抖。

他的精神有很明顯的異常,仿佛被獵人逼入牆角的、受了重傷的獵物,想要逃避卻無處可退。

他沉淪在自己的軀殼內,用渾渾噩噩的表象想要保護已經千瘡百孔的靈魂。

他到底在怕什麼?無非是唐念帶給他的疼痛。

她怎麼會猜不到呢。

唐念微微踮起腳,頂著劇烈而沉重的壓迫,抬起手,將這個快要壞掉的小奴隸拉近一點,輕柔緩慢地碰觸到他的臉龐,用額頭碰了碰他的下巴。

幾乎在接觸到他的一瞬間,那種激烈的顫抖便戛然而止,僅僅一秒後,他便反應極重地搖晃一下,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劇烈於洶湧的壓迫感。

那些黑暗愈發猖狂,唐念甚至能聽到遙遠的走廊外傳來了亡靈被撕碎的淒厲尖嘯。

不符合身上透出的陰冷氣質,表現出十足凶惡的、渾身豎起尖刺看起來極難接近的少年,任由唐念碰觸著。

她的臉貼得越來越近,柔軟的麵頰不經意擦過他的嘴唇,塞繆爾毫無抵抗之力,也不願抵抗,就這樣無法自控地陷入沉淪。

他的身體從上至下變得緊繃而僵硬,垂在身側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緊,原本停止流血的指尖再一次破裂,很快彙聚出血滴,墜落在地。

空洞僵硬的視線緩慢凝聚,死死盯住她的頭頂。

唐念沒有抬頭,所以不知道她懷裡快要破碎的奴隸正如饑似渴地盯著她,就好像在看一隻主動走入陷阱的野兔。

他沒有心跳,渾身的血液卻像煮沸的水一般狂躁而熾熱,強烈到儼然病態的情感在這一瞬間蒸騰成細密的霧氣,貪戀地侵犯著主人的每一個毛孔。

他的身體被唐念輕輕抱在懷裡,像一個不會反抗的玩具。

她的手正輕輕撫上少年初具成熟荷爾蒙的寬闊背部,像安撫被噩夢嚇到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打,上下滑動。

發不出聲音的嗓子尖是無聲的哄騙。

‘不要怕,彆怕,我不是來了嗎?’

塞繆爾手指動了動,無聲攥住她垂下的一縷長發。

不如,把她永遠鎖在自己身上。

剝奪她的自由,封鎖她的靈魂,讓她隻能看見他,不讓任何人接近她,就像封鎖在絕對安全的水晶球裡一樣,成為隻能被他嗬護愛慕的永遠不會受到傷害的永生花。

他本來就是黑暗的載體,是貪婪和邪惡的化身。

他為什麼不能這樣做?

……唐念眼睛很酸,卻流不出眼淚,這具身體瀕死,沒有活人那樣靈敏的機能。

但還是會痛,所以看到塞繆爾現在的樣子,很難過。

懷中的身軀動了動。

他醒了?

唐念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就感知到了危險的靠近。

他的手,很冰。

也很溫柔。

正探上她的脖頸,收攏著手指,如攥住脆弱的花莖,握住了她。

唐念錯愕抬頭,對上他晦澀陰鬱的眼,暗紫色的雙眸像深不見底的漩渦,裡麵湧動的是真實的殺意。

威壓讓她直不起身,血統天賦讓她意識到,塞繆爾是真的想殺了她。

不,或許不是殺,而可以和殺意相提並論的掠奪。

“您這一次出現,是為什麼。”

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毫無起伏,“您的目的和他們一樣,要殺我嗎?”

唐念能感受到,說出這句話時,他的自毀傾向達到了頂峰。

仿佛自虐一般剖析她時隔一百年再次出現的動機。

“您彆害怕。”

察覺到她的僵硬,塞繆爾放輕語調,可無論怎麼強迫自己冷靜,那種即將被吞沒,快要陷入封閉的狀態都無法被緩解。

他一陣陣無法自控地陷入黑暗,又強製清醒。

當感受到後背上那隻手遲疑地收走時,仿佛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他忍不住向前一步,貼上她的身體,眼底藏著祈求看向她,希望她不要離開。

可嘴上還是不受控製地殘忍說出,“一百年,我從無法相信到絕望,已經接受了這一切,在等待死亡到來,但你又回來了。”

他抓住唐念的手腕,強行再一次放在自己身上。

營造出被她擁抱的假象。

“我對你來說是什麼?一個物品?一個可以拋棄,不重要的,隨時一腳踢開的玩具?”

隻是他的動作太用力,唐念發出疼痛的吸氣聲。

暗紫色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顯得有些不安。

塞繆爾立即放輕了力道,懊悔自己似乎弄疼她了,可掛在腰上的纖細手腕那麼輕,無法滿足他對被擁抱的需求。

她不願意抱他嗎?

塞繆爾很快又消沉回去,眼神泛空。

“為什麼受傷呢?”

他好像自言自語,陷入了某種麥田怪圈。

“你會死在彆人手裡。”

“你會和彆人一起死……”

“就像一百年前那樣,連靈魂的碎片都找不到。”

“我什麼都找不到……”

“如果您注定會死,那不如死在我手裡。”

在一句比一句更加詭異的呢喃中,少年唇角忽然綻開了極美卻極驚悚的笑,用仿佛情人間低語的柔軟嗓音說,

“那我殺死你好不好?”

唐念瞪大了眼。

這是什麼邏輯。

他好像在一頓自我分析後變態了。

本能畏懼的退縮動作讓塞繆爾起了應激反應,在唐念向後退的意圖出現時,他就俯下身長臂一撈,將她死死地鎖在他的懷裡。

他痛苦地閉上眼,臉頰貼在她的麵龐上。

“不行,不能走,您都帶我出來了,為什麼不帶我走?”

唐念不打算走,焦慮地動著唇,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要走,為什麼不能帶我走呢?”他有些茫然,一遍遍問,“為什麼不能帶我走呢?您真的不覺得自己殘忍嗎?”

“如果您不打算完全拯救我,那一開始就不要拯救我,不要讓我離不開你之後又丟下我。”

他垂下頭,好像累極了。

他彎下這具令所有吸血鬼們都懼怕的清瘦身體,喉嚨間發出壓抑的喘息,聲音破碎,交疊在唐念身後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腰肢,幾乎讓她感覺到痛。

每說出一句話,胸腔微微的震動都準確無誤地傳遞到唐念身上,讓她也開始痛。

明明自己被他控製住,卻像狠狠欺負了他一樣。聽到他卑微又疲憊的呢喃。

“您從來沒有想過我該怎麼辦,我活不下去了,可是我也死不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您教教我?”

濕潤的水霧在那雙暗紫色的眼球上包裹了一層細碎而朦朧的光,他的身體高度仿真,眼眶周圍泛紅,輕聲喊出了她的身份。

“主人。”

聲音中帶著很重的哭腔。

唐念好像被擊中了一樣,張大了嘴巴。

“您怎麼還活著呢?如果您死了,我還可以騙自己不是被丟棄的物品……可是您為什麼還活著呢?”

塞繆爾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下去,唐念和他一起俯下身,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腳旁跪下。

像曾經卑微討好她的奴隸。

唐念脆弱的身軀遍布傷痕,小腿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他看清了,嘴唇動了動,似乎像要吻她的傷疤。

她向後躲,他就壓住她的膝窩,唐念甚至無法推開他。

“彆這麼對我。”

他像受傷的驕傲貓咪,低下高貴漂亮的頭顱,低啞地嗚咽著。

“您不能這麼對我,我不是一件物品。”

他完全清醒過來,是最快一次從夢魘的狀態抽離。

可他筋疲力儘。

一雙暗紫色的眼眸氤氳出水霧,滿是痛苦和深呼吸。

想的是,這又是誰的身體?

她換了一個身份,不是卡莉夫人,不是月光族裡任何一個血族,而是人類城邦中想要刺殺他的光明教廷,轉化成劣等吸血鬼過來要殺死他的修女。

他從來都不認識她。

甚至不知道她是誰。

好可悲。

唐念的膝窩被壓住,腿一軟,便沒有一絲力氣地倒在他身上,被他緊緊抱住。

仿佛被柔韌的藤蔓纏繞。

塞繆爾整張臉都深深地伏了下去,埋在她發絲間,顯得十分可憐。

像一隻蜷縮起來舔舐傷口的小動物。

隻不過舔舐的是她的傷口,濡濕冰冷的舌尖劃過被粗暴縫合的喉嚨,帶來一陣無法言說的酥麻和怪異,又變成一連串濕漉漉的親吻。

“可不可以愛我。”

唐念身體抖動一下。

他卑微地祈求,“您要愛我才行。”

隨後咬住了她的耳垂。

用牙齒輕輕地磨,撚著一點皮肉扯了一下,又安撫地親了親。

他要她愛他?

唐念顫抖著抬眼。

看到少年飽滿漂亮的額頭,漆黑的發絲呈現出一種細膩柔和的光澤感,她伸手掐握過許多次的修長脖子呈現在眼前,白皙的皮膚下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濃鬱的血液味無孔不入地侵犯著嗅覺。

饑餓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前所未有的洶湧。

他像一塊甜美多汁的水果蛋糕,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擺放在眼前,撩撥著岌岌可危的意誌力。

塞繆爾留下淚。

細微的喘息破碎,絕望地親吻他的主人。

臉頰卻忽然一涼。

她咬了上來。恐怖的威壓和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同時彙聚在這個房間,那種深刻的恨意和消沉不會傷害到唐念,對旁邊那個瑟瑟發抖的人類血仆來說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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