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納斯說,“不會讓你淋到的。”
“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
但走到傘下,還是忍不住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唐念捏住一點袖子,問他,“冷不冷。”
希瓦納斯搖頭。
身上的衣服還是她夏天時買的,乾淨而清新,能看出他對這身衣服的喜愛,唐念默默在心裡想,一會兒要再給他買幾件厚點的衣服。
精靈一直表現得很安靜,話不多,撐著傘專注地聽她碎碎念今天都發生了什麼。
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挲著她的手腕,停留在那一抹已經消失的黑色印記上。
唐念走著走著,忽然說,“你今天真好看。”
希瓦納斯淡淡地嗯了一聲。
看起來很平靜,纖細的尖耳卻越來越紅。
兩個人的身影隱沒在雨水中,徐熙站在廊簷下,像做夢一樣恍惚。
走廊另一頭有人追著跟上來,其中一個人拿著相機,路過她時停頓了一下,“同學,你臉色好差,需要幫助嗎?”
另一個人嘀咕,“哎一轉眼,那帥哥跑哪裡去了?”
“還想做一期特彆節目呢,是ser嗎?還是外國人,頭發顏色好特彆,肯定是明星吧?”
“彆去……”
一直在發抖的女生忽然抬頭。
嘴唇輕輕地顫抖,褪去所有血色。
“我勸你們,彆去。”
這一個多月以來,徐熙的確過得很不好。
她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
夢裡,徐熙會一遍一遍經曆不曾親眼目睹過的霸淩現場,對她來說,每天最最恐怖的便是晚上臨近入睡前的那幾個小時,她總會被巨大的心理壓力折磨。
夢境是在陰暗乾燥,結滿蜘蛛網與塵土的廢棄教室裡,有時她是被霸淩者,有時是施暴者,有時會變成一個旁觀的人,有時會像浮在空中以第三視角看到這一切。
同一個場景不斷反複,無法醒來的夢變得越來越恐怖和沉重,導致她白天也沒什麼精神,整個人越來越陰鬱。
最恐怖的是,偶爾她會變成被打的那個人,一遍一遍被那些麵目可憎的人逼入角落,她會體驗心跳停止,體驗到生命力一點一點流逝的痛苦。
最開始,徐熙以為自己會做這些夢是因為內疚,她在很長一段時間以為唐念要死了,所以的確產生過內疚感。
她是學生會組織部的成員,管理學院公眾賬號的信息推送。
半年前的某一天,內部發通知的賬號忽然被堯槿借走,堯槿告訴她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隻是用賬號聯絡一個關係不太好的同學,把同學約出來見見麵而已。
徐熙一直有意討好堯槿,於是猶豫了一下,在明知道不對的情況下,仍舊把賬號借給了她。
賬號拿回來後,堯槿在已發送信箱裡,發現了一條單獨向唐念發送的信息。
內容是虛假通報彩排教室時間表變更,讓她去一間已經變成樂器存放倉庫的廢棄教室……
發現這條信息的時候,唐念已經被拉進醫院搶救,意氣風發的年輕鋼琴老師也被迫停職,學校裡流言蜚語四起,全都是肆意詆毀和揣測唐念與那個老師私下關係的消息。
不知是誰先傳出,說他們兩個是在廢棄教室裡行苟且之事被人發現,唐念才因為緊張和恐懼心臟病發被送去搶救的。
徐熙無數次攥緊手機,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麼,她也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可是私下借給彆人公眾賬號引發了嚴重事故,一定會被學校處理。
而且,揭發堯槿,她就要冒著被孤立甚至被報複針對的風險,堯槿家裡的勢力太大了,她的那些朋友一個個也都是頗有背景的二代子弟,在音樂學院這個銷金窟裡,徐熙沒辦法抵抗她,她也害怕,擔心未來有一天自己會像唐念一樣被針對。
徐熙選擇沉默。
畢竟唐念已經不在這裡了,但是堯槿還在。
這件事情被她強行壓在心底。
可是一個多月前,她忽然開始陷入噩夢,每天都在被折磨,身心受到巨大打擊。
比噩夢還要恐怖的是,開學後,徐熙聽說堯槿和她的那些朋友一夜之間瘋得瘋殘的殘。
堯槿先後數次自殺,還跳過樓,最後被家人強行送進精神病院綁起來,徐熙被嚇壞了,一個又一個核對那些人的名字,發現都是與堯槿那次霸淩相關的人。
就好像蓄意報複。
現實中的慘烈比遠比單純的噩夢更加讓人恐懼,徐曦的頭上像時刻懸著一柄達摩克裡斯之劍,隨時都會掉下來斬斷她的頭顱。她的精神每天都緊繃著,甚至開始靠服用安眠藥入眠。
站在屋簷下,望著遠處走遠的那兩道身影。
唐念和那道高挑的人影貼著肩膀,時不時對他說著什麼,傘麵一直向她的身上傾斜,沒有讓她淋到一滴雨。
那人會是人類嗎?
周圍的周圍的人嘰嘰喳喳,礙於相機不能見水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路上有許多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驚豔地駐足在原地,露出驚訝的神情。
徐熙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隻覺得冷。
她好像見過那個人。
在夢中。
一雙翠綠色的眼,冷漠的猶如審判者。
在夢的一角,冷漠地審視著那場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