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露出那種“就知道你這個溫室裡的上層人對下層一無所知”的眼神,出於某種愈演愈烈的酸苦,她提議,“既然都下來了,不然我帶去看看?”
貨用運輸電梯,速度不算快。
下層人和大批大批貨品一起擠在金屬箱裡,氧氣都是稀薄的。
15分鐘後,秦嬌帶唐念來到一個地方,樓層上的數字顯示這裡是負七十層。
這是一個潘煜不會帶她來的地方,這裡是地獄。
空氣中都染上了死亡與絕望的味道,環境是昏暗的,沒有足夠的電能供應,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晦暗中。
必要的像指示燈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芒,間隔一段距離出現在地上。這裡的人跟行走的骸骨沒有區彆。
凹陷的腹部,柴火棍一般的身軀,眼神透著死氣,直勾勾地盯著隊伍儘頭,領取號碼牌的金屬樓。
這一層封禁很嚴,全機械管理。
激光武器架在樓頂,監控全角度掃視著人群。
樓下排起長長的隊伍,等待提交冷凍報名表。
作為一個旁觀者,唐念知道這些人實際上是在奔赴死亡。
她深深地陷入茫然。
知道和看到是不一樣的,唐念第一次親眼看到病毒進入了自己的世界時,哪怕隻有倒進大堂的兩個人都讓她驚慌萬分。
她一直將自己當作旁觀者,哪怕充滿憐惜也可以做到冷靜。她早在下來之前就知道有人在排隊,知道這些人進入冷凍艙其實是奔赴死亡。
可知道的再多,都沒有親眼看到時來的震撼窒息。
遊戲就是讓她做這些嗎?
讓她輔助潘煜的滅世實驗?
可她憑什麼呢?她不是造物主,她有什麼資格去破壞一世界完整的生命結構,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左右另一世界人類活下去的權利?
她做這一切的初衷也是為了活著。
窒息感扼住唐念的喉嚨,像在脖頸上纏勒進了一圈又一圈鋼絲,快要割破血肉,掠奪走她的呼吸。
可她憑什麼活著?
秦嬌回頭看向她,眼神探究,“你到底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下層世界給她這麼大的震撼嗎?
“如果我說……”唐念雙目空洞,“不要去,你會不會聽?”
“當然不會。”
秦嬌指著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群,笑著問,“你猜他們在末日前都是什麼人?”
唐念表情很空,嘴巴卻下意識問,“什麼人?”
“大部分是以前cbd的白領,商務精英,金融中心的高材生,我上次還見到一個外交官呢,都快餓死了,斷了一條腿,求我給他一口水喝……”
現在,那些昔日光鮮亮麗的文儒者,成了最先被淘汰的那批人。
唐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