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他與程彥關係親近,他並未穿正衫,隻身著白色繡金武服,修腰窄袖的衣服襯得他麵如冠玉,俊朗不凡,又因久居儲君之位,養就了一番天家特有的矜貴威儀。
他見了程彥,麵上的威嚴之感便淡了幾分,淺笑著對程彥道:“多日未見阿彥,阿彥又長高許多。”
程彥也笑道:“殿下又打趣我。”
二人說說笑笑往花廳處走,謝詩蘊咬了咬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程彥什麼都有,高貴的出身,漂亮的容貌,終身有靠——萬人之上的太子都處處迎奉她。
而她卻是罪人之後,生活拮據不說,就連能不能留在華京尋上一門好親事,都要看旁人的臉色。
謝詩蘊心中傷感,麵上便露了幾分出來。
程明素見此,放慢步子,拉著她去一旁幽靜假山後說話。
程明素道:“你莫看她今日光鮮,明日還不知怎麼樣呢。”
程明素耐心開導好一會兒,謝詩蘊心裡方好受一些,程明素話題一轉,問道:“你覺得太子如何?”
“太子?”謝詩蘊有些意外母親會問這個問題,便下意識道:“他是人中龍鳳,天潢貴胄,自然是極好的。”
程明素便笑了起來,道:“你彆瞧著他麵上與程彥說笑,內裡的心思,隻怕未必。”
“我打聽過了,太子是個風雅之人,程彥卻是個頂俗氣的,若不是瞧上了程彥母親的權勢,太子未必會待她這般好。”
程明素拍了拍謝詩蘊的手背,眸中精光一閃,笑道:“我的兒,這便是你的機緣了,我平日裡教你的那些詩書,總算派上用場了。”
她問了府上的丫鬟,太子平日裡降臨侯府,多是吃了晚宴,在沁芳亭中休息片刻再回。
她住的院子,有一條小道是直通沁芳亭的。
謝詩蘊有些猶豫:“可太子能看得上我嗎?”
程明素撫著謝詩蘊的發,道:“這便是你年少不懂了。程彥與太子性格不投,且又跋扈不容人,太子會因長公主之功對她敬重,可時間久了,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更何況太子之尊?”
“你隻需伏小做低,與太子談些詩詞歌賦,隻在太子麵前說程彥身份貴重,長公主又掌兵權,勸太子小心行事,莫惹了她們母女二人的不喜,天長日久,太子心裡自有一番計較。”
“等你入了太子的眼,為他誕下龍子龍孫,什麼程彥,什麼長公主,還不一樣被咱們踩在腳下。”
謝詩蘊麵有向往之色。
片刻後,她咬了咬唇,輕輕點頭:“蘊兒都聽母親的。”
.......
晚宴之後,侯府的丫鬟奉了茶,太子抿了一口茶,對程彥道:“近日父皇要與我取字了。”
男子二十而冠字,他不過十五六,用的仍是舊時的名。
天家取名都是極為講究慎之又慎的,一般臨近成年,看皇子的資質才會取名,皇子的名字,決定了天子對皇子的期待,名字定下來,位分也會跟著定下來。
他雖為太子,可並不能插手朝政,這個儲君位置便坐得不大安穩,有了名字,便能瞧出父皇對他的態度了。
程彥道:“這是好事。”
太子笑了笑:“若是姑母在京,隻怕我的字早就定下來了。”
程彥眉頭微動,心情有些複雜。
她雖與太子訂了婚,可這隻是當初母親的權宜之計。
當年母親兵變奪位,舅舅初登基,人心不穩,儲君未定,她與太子結親,從一定程度上能穩定人心。
程彥道:“殿下這些年做得很好,縱然沒有母親,您也是大夏的太子殿下。”
太子淺笑道:“你總是這般安慰我。”
天色漸晚,太子與程彥說了一會兒話,便去沁芳亭小坐,程彥知道他喜歡幽靜,便沒陪他去,隻讓府上的下人們小心伺候。
丫鬟們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太子手握鈞窯杯子,慢慢抿著。
不多會兒,一個纖瘦的身影分花拂柳而來。
太子眉頭微動,謝詩蘊盈盈拜下。
地上的雪色映著天邊的月色,太子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