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低頭交耳議論著,都道程老夫人實在被安寧翁主逼得走投無路了,若非如此,誰會不顧自己的臉麵以及家族的前程,在街上鬨上這一出?
大夏以孝治國,這種事若是叫素來愛沒事找事的言官們知曉了,必會狠狠參程家數本,連累升遷不說,以後的子孫再想入仕,此事也是他們抹不去的汙點。
大夫人與三夫人被程老夫人大鬨的舉動氣得仰倒,程明素是程老夫人的骨肉,程家的三位兒郎便不是老夫人的孩子了?
程老夫人大可想其他辦法讓謝詩蘊母女留在華京,根本無需用這般極端的法子。
謝家倒台的時候不知道連累了多少人家,風聲過後,那些人家不一樣偷偷在華京城生活?
哪戶人家為了留在華京大張旗鼓鬨這一套?
此事一出,程家的名聲便徹底敗壞了,反倒是謝詩蘊母女得了個落魄之後不被親人相容的可憐名聲,以後華京城的貴人們提起謝詩蘊,便會多三分憐惜。
謝詩蘊又是一個聰明人,有這三分憐惜,她的路會比程家女兒好走許多。
兩位夫人越想越氣,氣程老夫人糊塗,又氣謝詩蘊母女功於心計,偏又不好發作,隻能伏低做小哀求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隻是不理,抱著謝詩蘊母女不撒手,哭得甚是淒慘。
李承璋漫不經心看了一眼程彥。
程彥對程老夫人道:“我知道祖母素來不喜歡我娘,更不喜歡我,故而這些年極少回侯府,生怕自己惹了祖母的眼,讓祖母生氣。”
“我已經這般避讓祖母了,祖母為何還要對我不依不饒?”
程老夫人哭聲一頓,險些上不來氣。
程彥素來最是愛麵子,謝詩蘊與太子的事情程彥是不會擺在麵上說的,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想鬨上一鬨,周圍人不知根底,看她年齡大,又看謝詩蘊母女實在可憐,說不得便會替她去指責程彥。
程彥再怎麼得天子與太後的寵愛,也不好犯眾怒,這種情況下,她再怎麼不願意,也隻能把謝詩蘊母女留在華京。
哪曾想,程彥根本不吃她這一套,簡單的三兩句話,比她哭上一天都實用——她與長公主的關係在華京城不是秘密,程彥不常回侯府更是人儘皆知,究竟是長公主與程彥太驕橫,還是她倚老賣老,其中內情,足以讓人浮想聯翩了。
周圍的聲音漸漸偏向程彥,大夫人與三夫人也在一旁替程彥說話,程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強壓住心頭的火,耐著性子解釋道:“你這是什麼話?你與長公主是天潢貴胄,我對你和長公主隻有尊著敬著的份兒,哪敢容不下你?”
“今日是實在舍不得我可憐的女兒與外孫女,才在這哭上一哭。作為母親與外祖母,我護不住她們,難道還不許我舍不得她們嗎?”
程老夫人話頭一轉,又把矛頭指向程彥容不下謝詩蘊母親的事情上。
謝詩蘊心知這件事關係到自己的未來,絲毫不敢大意,淚眼朦朧哽咽著對程彥道:“好妹妹,原是我與母親的錯,我們不該來華京看望外祖母,若我們不來,哪裡會生出這些事?你莫因為這件事與外祖母生分了,我與母親這便走。”
看到這,李承璋手指微微攥緊。
終歸是他害了謝詩蘊。
謝詩蘊柔弱多才情,並非有意勾引他,他與謝詩蘊也並未作出出格之事,不過聊些詩詞歌賦罷了,程彥怎會如此大題小做,要為此事將謝詩蘊趕出華京?
李承璋看不下去,開口道:“表妹,程老夫人是你的祖母,謝姑娘是你的表姐,她們終歸是你的家人,你不該如此待她們。”
程彥道:“太子殿下,旁人不理解我也就罷了,你與我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難道你也要誤會我嗎?”
李承璋皺眉道:“孤不是這個意思。”
謝詩蘊手指緊緊攥著帕子,咬著唇看向李承璋。
李承璋錦衣玉服,俊朗無比,又身為儲君,氣度非凡,似他這樣的身份,她一輩子都隻能仰望。
可哪怕他是大夏儲君,與程彥說話也要斟酌猶豫,話裡話外哄著程彥,偏程彥不知足,還要苛責於他,委實身在福中不知福。
生平第一次,謝詩蘊對程彥的羨慕變了味。
謝詩蘊道:“好妹妹,你彆為難太子殿下,千錯萬錯,全是我一個人的錯。”
程老夫人也見縫插針,跟著在一旁說話,直說她為難太子,對太子不敬。
程彥眸光微轉。
看來是她小瞧謝詩蘊了,作為一個合格的盛世白蓮花,隻會扮可憐顯然是不夠的,還要會借刀殺人、煽風點火。
程彥道:“祖母這是何意?我哪敢對太子殿下不敬?更不敢為難祖母與表姐,分明是祖母無理取鬨、置大夏律法、天子之言於不顧!”
程老夫人與謝詩蘊不要臉,她卻是要的,不會說謝詩蘊勾引她的未婚夫。
“大夏律法,殺人者死。天子言道:十萬將士無辜慘死,謝家縱被滅九族也不為過,而今念在妻女無辜,著其在吳地反思己過。宗宗件件,哪是我一個小小的翁主做得了主的事情?”
程彥輕輕巧巧扣上兩座大山,李承璋啞口無言,謝詩蘊心頭一顫,程老夫人又急又氣,不知該如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