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周圍附和的聲音不斷,又說青梅竹馬,又說天造地設。
程彥低頭抿了一口茶。
她與李承瑛確實要好。
仔細想想,可能是李承瑛占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原因。
李承瑛自小便不省心,她沒少跟在李承瑛身後擦屁股,次數多了,自然生出幾分“親密”來,可這種親密,無關風月。
這種感情舅舅並不懂,舅舅隻是見她與李承瑛玩鬨到大,覺得他倆關係甚好,指不定在旁人的撮合下,真能亂點鴛鴦譜給他倆賜婚。
可舅舅到底是天子,這麼多人的情況下,她不能拂他的麵子。
程彥眨了眨眼,甜甜一笑,道:“三哥是我的嫡親兄長,我當然與他要好。”
此話一出,誇讚她與李承瑛的聲音頓時少了許多。
李承瑛鬆了一口氣。
程彥再不開口說話,他就要頂撞天子說他倆不是了——今日是程彥生日,宴席雖設在宮裡,但也邀請了程家的人,程大姑娘就在一旁坐著呢。
當然,程大姑娘不在場,他也不能讓父皇把他和程彥湊成一對。
程彥在他心裡就是一個脾氣不大好的小妹妹,白頭偕老舉案齊眉的事情,還是要與程大姑娘一起。
李承瑛飲著酒,斜斜向程怡莊看去,程怡莊麵色如舊,似乎不大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情,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握了握錦帕。
李承瑛笑了一下,放下酒杯,搖搖晃晃站起來,指著剛才打趣他與程彥的那人說道:“你說本王和阿彥像一對,本王還瞧著你和妹子是夫妻呢。”
那人的臉登時便紅了起來,宴席上的賓客忍俊不禁,程彥笑道:“三哥又醉了。”
李承瑛道:“我才沒醉。”
一邊說,一邊拿著酒壺去找李泓,醉醺醺對李泓道:“父皇,您不是說我性格太野太胡鬨嗎?那您就給我找一個端莊賢淑的,好好管教我。”
程怡莊聽他意有所指,麵頰微燙,垂眸看著杯中的果酒。
李泓皺眉道:“今日是你妹妹的好日子,你又胡鬨。”
話雖這樣說,可麵上卻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意思,還讓自己的貼身大內侍照顧李泓去偏殿醒酒。
眾人見李泓如此寵溺李承瑛,越發覺得李承璋的太子之位不穩,心裡有了另一番計較。
宴席到深夜才散,程彥在席上吃了不少酒,散了席,便在昆明湖的湖心亭中吹風醒酒。
昆明湖是皇城的人工湖,占地極廣,周圍種著萬年長青的樹木花草,湖心亭如一顆明珠,鑲嵌在波光粼粼的昆明湖中。
湖心亭幽靜,遠離皇城的喧囂繁華,程彥時常來這裡靜心。
今夜又是如此。
白天的事情她雖然巧言化解了,可這個時代愛情並不是兩人結為夫妻最主要的原因,舅舅隻想給她最好的,李承瑛與李承瑾與她是關係最為要好,他們與李承璋不一樣,心中更看重情分而並非權勢,無論是為皇,還是為王,他們都會待她極好。
所以在舅舅看來,他們是最適合她的。
再加上舅舅有心打壓李承璋與吳皇後的勢力,說不好哪一日便會真的賜婚於她。
母親說的對,華京是不能再待了,她隻有不出現在舅舅麵前,舅舅又政務繁忙,一旦忙起來,便會沒心再想她的婚事。
李承瑛與李承瑾比她大,過個三五年,他們倆的婚事定了,她再回華京。
程彥歎了一聲。
權利當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若她的母親隻是一個普通公主,她的婚事便不會成為國事了,偏她的母親掌兵,她的婚事便牽扯天下。
可她又不能讓母親放棄兵權,隻好能拖一日是一日了,左右她現在還小,拖個幾年也沒甚麼。
程彥讓紫蘇去安排她去清河郡的事情。
清河公主是李淑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當年宮變中為數不多活下來的公主之一,她的封地在潁水,常年待在潁水,極少回京。
她生有一女一子,長女名喚許裳,比程彥大兩歲,是程彥關係最為要好的表姐。
紫蘇應下,去安排衛士。
程彥雙手捧著臉,趴在欄杆上,月色皎皎,夜風靜謐,依稀送來三清殿道士們晚間誦經的聲音。
這聲音她以前也時常聽聞,那時她未踏足過三清殿,隻覺得當道士也甚為辛苦,每日都要誦經,如今結識了李斯年,心中便有了另一番想法。
紫蘇給程彥加了一件狐皮大氅,半夏試探道:“翁主要不要與三清殿那一位道個彆?”
半夏出身道家,對道家的人天生便有好感,哪怕知道了李斯年的那些狠辣行徑後,她也時不時在程彥麵前提起李斯年。
程彥緊了緊大氅,道:“不,我還想多活兩年。”
她雖自詡惡毒女配,可甚少害人性命,李斯年就完全不同了,一言不合便下毒,讓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說話素來沒遮攔,性子又跋扈,還是少往李斯年身邊湊為好。
她與他的結識,不過是番薯引起的一場交易罷了,隻待她做完他的三件事,他們的關係便到此結束。如今他還沒想好他的第二件事,她何必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