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笑道:“他的侯位,還是跟隨鎮遠侯時掙下的。”
程彥便道:“既是如此,不知姨丈給他安排一個什麼好差事?男兒誌在四方,以他的能力,跟在我身邊實在委屈了。”
她早就有這種打算了,隻是摸不準許清源對李夜城的態度,才不敢把李夜城帶過來。
這個時代,但凡上過戰場的人,無不恨胡人入骨,李夜城雖然是鎮遠侯的兒子,卻被世人視為鎮遠侯的汙點,隻會更加厭惡李夜城,並不會幫助他。
許清源淡笑道:“此事不急,他是一個好苗子,斷沒有埋沒在京城的道理,我且細細瞧著,若有合適的位置,自然要薦他過去。”
李夜城眸光微閃,起身去謝許清源。
程彥終於鬆了一口氣。
許清源雖然是許家旁支的子孫,天子敕封的閒散侯爺,可私底下,卻是一個偷偷養著府兵的戰將,他看似儒雅,卻能開硬弓,百裡穿楊。清河郡是崔家的大本營,許清源又與崔家交好,崔家不將這件事說出去,外麵自然無人得知。
程彥這次來清河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許清源——若能爭取到他的幫助,她扳倒李承璋的勝算會更大一點。
李承璋雖然沒有強勢的母族做靠山,但他的太傅是崔莘海,清河崔氏,北方豪族之首,天下士族之最,族中男兒擔任著京兆尹與光祿勳,掌著駐守華京的軍隊與戍衛皇城的禁衛軍。
當初母親讓崔莘海做李承璋的太傅,是為了穩固李承璋的太子之位,如今看來,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想與崔家抗衡,在清河郡養有府兵的許清源的態度便至關重要了。
隻是許清源素來不參與朝堂奪嫡,就連當年她的母親兵變,許清源也未參與其中。
程彥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清河郡多待一段時日,哪怕是坑,也要把許清源坑到自己這條船上。
程彥在山莊住下,打著許清源的名號,偷偷購買駿馬與糧草。
許清源知道後,也並未說些什麼。
清河郡的百姓早就習慣了許清源愛養馬的性子,對此許家又買戰馬見怪不怪,隻有崔家的嫡係子孫崔元朗覺察出了不對勁。
這日崔元朗遞帖子給許裳,許裳看著帖子,問棋在一旁埋怨道:“什麼天下第一高門,不過是衣冠禽獸罷了!”
“他院子裡的那些醃臢事,打量旁人不知道呢,還想拉姑娘下水,偏姑娘好性,公主與侯爺又素來和氣,才叫他一次次登門,慣得他越發蹬鼻子上臉,拖著姑娘不撒手了。”
程彥好奇道:“姐姐從未在信裡跟我說過他,到底是怎麼一回兒事?我怎麼聽著像是姐姐受了委屈似的。”
她這個表姐最是溫柔嫻靜,氣若幽蘭,她長這麼大,從未見她發過脾氣。
李承瑛時常講,若她有她一半的脾氣,求娶她的人怕是能從皇城排到清河郡。
許裳合上帖子,淡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左不過他是風雅之人,喜歡來找我說些詩詞歌賦。”
問棋憤憤不平道:“姑娘還瞞著翁主呢?他哪是找您吟風賞月,分明是想拖您下火坑。”
許裳秀眉微蹙,道:“問棋。”
“茶涼了,你去續一壺新茶來。”
她聲音雖柔,卻叫問棋不敢再說下去。
問棋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出了屋。
程彥眉頭微挑,向綠蘿使了個眼色。
綠蘿尋了個借口出了屋,三兩步追上問棋。
問棋原是不敢說,但綠蘿善言辭,又再三保證不跟程彥說,問棋這才吞吞吐吐講了崔元朗的事情。
但凡是高門大戶,內裡的爭鬥都極為厲害,崔家又是士族之首,屋裡見不得人的事情,更是多不勝數。
這些事情尋常百姓不知道,可許清源偷養府兵,消息自然比旁人靈通一些,問棋又有表姐妹在崔家做事,崔家的事情便時常傳到她的耳朵裡。
問棋低聲道:“崔家瞧著光鮮,可這些年來入不敷出,崔元朗整日裡找我家姑娘,想的是用我家姑娘的嫁妝去填他家的窟窿。”
“若隻是這樣,那也就罷了,我家姑娘嫁人隻圖個人好,養他一家老小也沒甚麼,可偏偏,這個崔元朗表麵謙謙君子,私下卻極為心狠,我表姐原是他屋裡的丫鬟,年初一身是血被人抬出來,肚子裡的男胎都成型了......”
晚間綠蘿將這些話轉述給程彥時,還義憤填胸道:“公主與侯爺也太好性了些,像崔元朗這種人,就該亂棍將他打出去。”
程彥搖頭道:“你當天下第一高門是這般好收拾的?”
“清河郡是崔家起家之地,崔家在此經營數百年,莫說是姨母和姨丈了,就算是我的母親來了,也不好跟崔家撕破臉皮。況你也說了,崔元朗瞧上去是世家公子的翩翩之風,屋裡的陰私之事旁人並不知曉,無緣無故的,姨母與姨丈怎好拒絕他與姐姐往來?”
許清源素來八麵玲瓏,斷然不會為此事開罪崔家的。
“隻好這般不鹹不淡處著,天家的翁主,年齡再大也不愁嫁,他卻拖不起,過個三兩年,他便會自尋沒趣,不再纏著姐姐了。”
說起來,這件事對於她來講,卻是一個好機會,若是謀劃得當,便能讓許清源不得不與她結盟。
崔家勢大,不除不行,況崔家站的是太子李承璋,清河郡下麵有十四個縣,人口過百萬,又有養馬的傳統,這些兵馬與將士,斷然不能給了李承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