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彥以為她與許裳說的“好嫂嫂”的玩笑話傳到了許清源耳朵裡,許清源要一問究竟,便打趣許裳道:“姐姐這一去可要仔細點。”
許裳手指戳了一下程彥額頭,跟著丫鬟走了。
晚間許裳仍沒回來,程彥便打發人去問。
沒多久,侍女便回來回程彥道:“不知出了何事,侯爺的院子已經戒嚴了,咱們的人什麼也問不出來。”
程彥秀眉微蹙。
若隻為了那些玩笑話,許清源應該不至於這般緊張的,難不成是崔莘海那隻老狐狸又興風作浪了?
程彥便讓綠蘿與忍冬再去打聽。
綠蘿能言善辯,忍冬會武,兩人是打探情報的好手。
次日清晨,綠蘿回來道:“侯爺被彈劾養府兵了。”
程彥瞬間沒了睡意,道:“定是崔莘海搞得鬼。”
忍冬也從外麵走進來,手裡拿著華京下給許清源的敕命,道:“翁主快些看,我還要把這東西送回去,以免侯爺發覺。”
程彥連忙打開,越看眉頭蹙得越深。
看完之後,她把敕命交還忍冬,忍冬複又出去。
紫蘇給程彥揉著眉心,半夏麵上滿是擔憂,欲言又止,綠蘿問道:“上麵寫了什麼?”
程彥道:“不是崔家彈劾的姨丈,有三哥的手下,還有薛家的人。”
私養府兵是大忌,此事無論被誰發覺,都會上書的。
綠蘿道:“不是崔家,也和崔家脫不了乾係。”
程彥點頭。
此事多是崔家泄露出去的,再者,來稽查許清源的是崔家人,可不就與崔家脫不了乾係麼?
她的那點心思,騙得了崔元朗,卻騙不過在宦海沉浮數十年的崔莘海。
終究是她小瞧了崔莘海,反應竟如此之快,不僅完美化解了她的算計,還反將了她一軍——她原該想得到的,舅舅是宮變上的位,平生最怕的便是旁人有樣學樣,再來一次宮變把他推下位,許清源偷偷養府兵,是犯了舅舅最大的忌諱。
至於崔家會不會與許清源同流合汙,舅舅則不大擔心,崔家一心保太子,與許清源交情再好,也不至於讓許清源威脅到太子的統治。
程彥深呼吸一口氣,抿了一口半夏捧過來的參茶,道:“姨丈昨天把姐姐叫過去,多半是為了此事。”
許清源如果一心想保府兵,那必要要對崔家做出讓步,比如,應允了崔元朗與許裳的婚事。
綠蘿道:“崔元朗是一個混蛋!侯爺怎舍得把許姑娘嫁給他?”
紫蘇道:“不舍得又能有什麼辦法?侯爺私養府兵是事實,被朝臣聯合彈劾也是事實,除非侯爺放棄養了多年的府兵,認下養府兵的罪名。”
“可這樣一來,侯爺便會被削爵位,貶為庶人,家產充公。許姑娘雖有天家血統,不至於一同被貶為庶人,也會被侯爺連累。這個時候,崔家若提出求娶的事情來,天子不但會應承下來,還會讚一句崔家真乃高士,雪中送炭於許姑娘。”
程彥閉了閉眼,道:“是我害了姐姐。”
半夏猶豫半晌,試探道:“翁主,要不我們問一下李斯年吧。”
她們在來清河郡的之前,李斯年便已經算到程彥會惹禍上身了,囑咐程彥少管閒事,既然算到了,想來也有破解的辦法。
程彥道:“不用。”
這個時候問誰都晚了,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趕緊想出破局之策——姐姐那般好的人,萬不能讓崔元朗糟蹋了。
程彥斟酌片刻,讓人去請許裳。
過了許久,許裳才過來。
許裳仍與往常一般,笑著與程彥說話,絲毫不提崔元朗的事情,仿佛昨夜許清源叫她過去,不過是問了她吃了什麼做了什麼。
程彥越發心酸,拉著許裳的手,道:“好姐姐,是我害了你。”
許裳淺淺笑著,眼下有著淡淡烏青,捏了一下程彥鼻梁,柔聲道:“你這丫頭,又是癡了,你何時害了我。”
程彥道:“我都知道了。”
許裳麵色微變,須臾又恢複往日清冷幽靜模樣。
程彥躊躇片刻,試探道:“姐姐,你可願再信我一次?”
是她把問題想的太淺,她隻看到許裳對崔元朗的不勝其煩,卻沒看到崔家的威脅竟這般大。
“若這一次我仍是鬥不過崔莘海,那我便替你出嫁,絕不讓崔元朗那個混蛋臟了你的手。”
大開的窗戶送來夏日清晨的涼風,許裳眼底如蘊著清河郡終年不散的煙雲嫋嫋,她望向窗外,李夜城自院外走進來,長身如玉,碧色的瞳孔幽深。
這個人的視線,永遠追隨著程彥。
隻要程彥在,他的眼裡心裡,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許裳垂眸,斂去翻湧的眸光,道:“我自是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