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雲聲開口,“隻此一次。”
鐘茗試探性的:“我發誓?”
書雲聲斜睨著他,嚇得鐘茗迅速地開口,“我發誓!”
聞言,書雲聲這才收手,抬頭看向微亮的天色,歎了口氣。
送死者往生的最好時間,是黃昏交界在地平線上的那一瞬,也是凡間東瀛所言的封魔時。
既然還不到時候,那......
書雲聲:“嗯?”
他略微側首,看見了一閃而過的人影。
鐘茗也喃喃出聲:“欸?光頭?”
“是妖僧。”書雲聲環抱手臂,如此說道。
“師尊。”沉晏輕聲詢問。
“不用。”書雲聲卻是搖搖頭,雲淡風輕地瞥了眼沉晏:“這明顯在釣魚,你個笨蛋。”
沉晏笑笑,接下了這個評價。
他被書雲聲拉著,走向已經擠滿人的街道。
期間,他或許回頭看了眼鐘茗,眼裡有些戲謔,有些笑意。
鐘茗悶悶自語:“你們這一師門,不是我說,也太曖昧了點。”
沉晏自然沒有在意他這句話,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注意去聽。
他知曉書雲聲嗜甜,不知從哪兒捧了碗浮花蜜團子,拉著自家師尊落座於樹下竹椅,背後兩三米外還隔著一截青磚白牆,一眼望去,景色分外雅致。
至於鐘茗......不熟,真不熟。
但他跑得真快。
沉晏看向那消失的身影,眼露同情。
天色已然大亮,事情至此,也已了一段落。
二人身邊人來人往,但除卻一些雞零狗碎的胡天侃地,也沒有什麼需要特彆注意的,唯有一點......
沉晏偏頭,詢問:“師尊,您聽見了麼?”
書雲聲頷首,攪動著碗裡所剩無幾的蜜團子,眉眼深深。
方才自二人對麵走過兩個做小廝打扮的人,掩麵嘀咕了幾句。
——“去了城主府的人還能逃出來?”
——“不知道,前些日子,大人隻讓我們找個由頭......沒收房屋......趕出城去,以絕後患。”
若是以常人,或者練氣築基修士的五感,其實聽不見二人的低聲談話。
但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在那顆老浮花木遮掩的白牆下,正巧坐著書雲聲與沉晏。
半晌後,二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眼神表達的意思。
書雲聲放下瓷碗,擦了擦嘴角,想起了前些日子遇見的那名江邊女子。
也難怪,在聽說上修界來人後,會把這些人統一趕出城,想來是要撇清關係。
畢竟城主府內做的什麼勾當,現下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沉晏又問:“但那人身上沒有傀儡絲的痕跡。”
書雲聲解釋說:“應該是提前得知了消息。那江邊女子並未提及城主府,她大概隻是在名單上,並未真正進入州府;又或者隻是在外府走了一圈,並未觸及隱秘,才會被幕後之人隨意放棄,送出來粉飾太平。”
他想到這兒,又垂眸凝思,低聲開口:“怎麼背後之人得到的消息始終要快我們一步?”
沉晏聽著,指尖摩挲著沉水玉,心中揣著同樣的疑惑。
回頭得去一次玉羅誅總門,仔細盤問一番才是。
二人各懷心思,等書雲聲回過神來時,視線從空碗上一掃而過。
就這樣,沒什麼......等等。
書雲聲略微歪了歪腦袋:我怎麼記得這碗沒吃完?現在為什麼空了?
他的羽睫顫了顫,抬眸看向沉晏。
那人的唇瓣晶瑩,在發覺書雲聲的目光後,笑得分外好看。
書雲聲輕聲嗬斥:“少你的了?”
聞言,沉晏小聲:“一碗太多,還是師尊剩下的正好。”
“小心為師命你去跪白玉台。”
“那我去跪白玉台了,師尊會允許我回琉璃小榭嗎?”
“你......”
書雲聲看向沉晏亮晶晶的眼神,話音在唇邊繞了幾圈,最終卻抿了個笑意,無奈地搖了搖頭。
“師尊是答應了?”
沉晏連忙追問,活像隻趴在人膝頭搖著尾巴的狼犬。
見他這副模樣,書雲聲原本想要拒絕的話語竟怎麼也說不出來,目光落在沉晏的唇瓣,竟就此默認了。
沉晏笑意盈盈,身子略朝前微俯,日光傾灑在肩頭,襯著那張分外引人注目的臉,竟令書雲聲的眸光一晃,旋即伸出手,以指尖輕輕點在沉晏眉眼邊緣。
“算是答應了。”
他輕聲開口。
沉晏眸中的欣喜肉眼可見,書雲聲鮮少在他身上看見如此外放的情緒。
他想:搬回來就搬回來罷,總不會同幼時那般......精力旺盛。
其實書雲聲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答應沉晏。
或許隻是因為此刻的暖陽難得,又總覺得,向陽花木易為春。
他不舍得看見這雙明亮的眸子一次又一次地落寞......
是名貴花種也好,狗尾巴草也罷。
其實隻棵狗尾巴草也不錯,至少自己走過去,它就會輕輕地搖。
二人休息一會兒,便戴上鬥笠,沿著城內主街道慢慢悠悠地走著。
常聽老人說,想要了解一座城池,隻需要站在路邊細細觀察,從天色擦亮至暮光昏沉,便可知一二。
他們便是如此。
臨近收攤,書雲聲倚靠在一處小巷口,不知瞧到了什麼,視線沉沉地落在某一處。
沉晏順著他看向的地方瞥去,笑了笑:“看模樣是凡間的米酒,師尊要買上一壇麼?”
“不知道,沒嘗過。”
書雲聲看向那以竹架支成的酒架,低頭看了眼腰間的彌子袋,暗自琢磨:回去時一定要帶上一壇,等等,一壇夠麼?要不給師兄他們也捎上幾壇?
怕是現在有些來不及了。
他看了眼時間,對沉晏說道:“你且在城內客棧等我。”
沉晏也打算去一趟玉羅誅,因此並未拒絕,隻是說:“師尊萬事小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