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點卻是相通的,隻要有人過來看畫,這裡的隨便一幅都能讓觀畫者沉迷於畫中的意境,看到畫者想讓彆人感受到的情緒,或開闊心胸,或滿懷喜悅,或沉穩安寧,或提升誌氣,再不然乾脆直接挑起你的食欲。
這些輕易就能挑動人情緒的景物畫,一經推出怎麼可能會不受人追捧喜愛,彆說這些畫作線條無一不流暢精美,就是畫得讓人看不懂也照樣有人瘋一樣去買。
無論是從藝術方麵的觀賞價值還是在撫慰精神上的實用價值,星宮鬱理的作品足以讓人趨之若鶩。
和圍了牆邊堆放在了一圈的那些成品不同,畫室的最中.央孤獨地擺著一支畫架,上麵還蒙著白布,顯然,畫者並不想讓彆人看到裡麵的內容。
鬱理走進畫室,她的手裡端著準備好的調色盤,麵無表情地掀開了這塊畫布,露出了裡麵已經打好形底,正逐步上色的人像畫。
對,它是這間畫室裡目前唯一的人像畫。
這是一幅油畫,畫中描繪的是一個身著紅色禮裙的少女走在玫瑰園裡的景色,玫瑰妖豔,栗發少女的紅色長裙同樣華麗,她做出了一個向前走並回眸一笑的動作,飛揚的發絲,揮舞的手,以及微微旋起的裙擺,一切都很傳神,偏偏栗發少女線條優美的臉是空白的,五官至今隻畫了鼻子,畫師給少女虛虛點出了紅唇的輪廓,雖然隻是輪廓,也能看出那是一道美麗的弧度,除此以外再無其它。
鬱理拿起畫筆,無視了那空白的臉,專心給少女的玫瑰背景填充細節。看她的樣子,短期內並不打算給少女描繪五官。那些本就豔麗的玫瑰在她的精心描摹下,越發肆意地怒放,一眼看去,甚至有種鼻端已經嗅到花香的錯覺。
靈與不靈,神與不神,隻看那張無臉少女已然被玫瑰比下去的情形已經說明一切。
鬱理眼睛看著手裡畫著,可心思卻慢慢飄遠……
“畫功非常好,畫風也很美麗”
“畫物或畫景靈性十足,但人像畫就……”
“如果是鬱理小姐的物景畫,我願意出數十萬甚至數百萬購買,可是人物畫……”
“你畫中的人物,為什麼如此死板,簡直比石頭還不如,明明你的景物畫那麼靈性!”
“鬱理小姐還是專心畫物景吧,以您的天賦,專精此道,一定能成為富有盛名的大畫師的。”
一直動作不停的筆刷越來越慢,最終懸在畫前不再動彈,畫畫的人低著頭咬著牙,握著筆刷的手越捏越緊,最終聽見“啪哢”一聲被硬生生捏折了。
“可惡!!”
甩了畫筆,扔了調色盤,鬱理直接跑出了畫室,衝進了臥房裡重重把門關上。
隔著門都能聽見裡麵一陣咚咚亂響,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房門打開,換了一身白色t恤和牛仔褲的鬱理從裡麵走出來,半長不短的栗色中長發又被紮成兔子尾巴一樣的小馬尾,臉上戴著紅框眼鏡,身後還背著一個雙肩包。
她麵無表情走到玄關,拉開鞋櫃門翻出了一雙白色運動鞋往腳上一套,這下子裝備完全齊活了。
對,在東瀛,這就是禦宅族的標準打扮。
心情不好,就該出門淘點新貨。
星宮鬱理,要搬到新家足不出戶兩周後,終於舍得邁開腿去外麵看看了。
“taxi!送我去附近的商業街!”
……前言收回,怎麼能指望死宅願意多跑幾步路,何況還是有錢的死宅。
數分鐘後。
“客人,這裡就是這個地段最繁華的商業街啦,不過因為是步行街,隻能在這裡下車了。”
#嘖!#
出租車很瀟灑地直接走了,留下廢了兩周連路都不想走的鬱理掂了掂背上的雙肩包自己走進去。
說起來還真是兩周都沒出來曬太陽了啊,這條商業街的人氣確實很旺啊,要先從哪邊逛起呢……
腦中慢悠悠地飄過各種無營養的彈幕,鬱理扶著自己的雙肩包目光呈180度毫無目的地放射性張望。
說起來肚子有點餓,不如找點東西吃算了。
跳躍的思維剛轉到這裡,鬱理的眼睛在掃視到一家店鋪招牌時,步伐不禁停了下來。
那是一家西式餐廳,放在平時鬱理可能不會多看兩眼,但這一家的招牌是——「春果亭」。
記憶一下子回到了久遠的初中時代,那個時候的她沒拿著畫筆,反而是握著菜刀在極為有名的廚師學校學習料理,一直忙碌而充實的時光裡遇到了一個性格柔軟卻極有天賦的女孩子。
“學姐,你好厲害!”
“學姐,這道料理好難啊,到底訣竅在哪裡?”
“太棒了!我就知道這場食戟學姐一定會贏的!”
“等我從遠月畢業,一定要開一家自己的店!名字就叫「春果亭」!學姐你呢?”
“為什麼……為什麼不繼續在遠月念高中了?學姐你明明通過了畢業考試啊!”
“學姐你是大笨蛋!我,我再也……嗚哇啊啊啊——”
有關少女的記憶隨著她哭著跑開的最後一幕再也沒有了下文,從那之後,她們再也沒有聯係。
“果園……”鬱理輕輕念著這家餐廳主人的名字,眼睛閃過懷念的光彩,“你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呢,19歲就有了自己的餐廳,可比我了不起多了。”
心頭忽然生起衝進餐廳找故人敘舊的衝動,但腳步剛抬,一下子意識到自己今天的穿著打扮,不禁搖頭苦笑。
這種姿態進那樣高檔的西餐廳,對自己對她都是極大的不尊重。
從遠月學院磨練出來的畢業生,哪一個不是明星料理人,現在顯然不是適合見麵的狀態。
還是隨便找點東西填肚子吧,大餐什麼的今天就算了。
往前走了一段,正好看到一家專賣烏冬麵的麵館,鬱理在裡麵吃了個肚皮溜圓出來。
嘛,高中沒繼續在遠月念其實也有好處,不會被裡麵的美食養刁嘴巴,覺得普通料理都下不了口。
回想起初中時代,學校難得放假,她回到家中霸道地不允許媽媽做飯,由她來提供一家三口的飯食,個性溫柔的媽媽隻是搖頭由著女兒去,而不靠譜的爸爸一邊期待著三餐一邊指著她笑“以後你就在學校裡找個廚師男朋友算了,正好我們全家都有口福。”
當時性格潑辣的自己是怎麼回的?“找就找,一定找個比我會做飯還對我好還長得帥的男朋友回來!”不靠譜的老爸哈哈笑著“我等著!”
結果……一切都物是人非。
她初三那年他一個急症住進了醫院,幾天之後就被蓋上了白布,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沒回神。
從那之後,一切都變了,什麼都變了。
“爸爸……”
低喃一聲,鬱理低著頭,卻不想肩膀被人一碰,撞得她往旁邊趔趄了幾步。
“對不起對不起!”穿著製服的高中女生連忙向她道歉。
鬱理擺擺手,忽然恍覺已經到了學生放學的時段。
可不能再這麼亂逛瞎想了,她今天出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呢!再像這樣一直心情低落下去,可是會引發很不好的事的!
繼續前行,鬱理找到了電子產品販賣區的集中地段,左邊是租售tv遊戲和各種播放cd的音像店,右邊是各種遊戲或者動漫周邊的a店。
要不要去租點韓劇或者動漫新番回來看看的念頭在腦中隻是一閃而過,鬱理的腳尖已經很誠實地對準了遊戲販售店。
正在這時,從音像店裡走出了一個容姿不俗的高中生小哥,手裡拿著音像店專有的藍色cd套,明顯是租了cd回去看。鬱理看著他目中斜視地走過,眼睛掠過他黑色的鏡框和左眼的淚痣,震驚了兩秒後臉色暴紅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這是上周送外賣的小哥!!
還是看到她邋遢樣子的小哥!!
人艱絕對不能拆啊!!
也是,到底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兩個單親家庭的結合,能真正相親相愛的又有多少,一番爭鬥總有弱勢退出的一方,既然能搬出來想來也不會留在這裡繼續礙眼吧。
不知道旁觀者大叔心裡怎麼看的一家子仍然聚在一起說著話。
“真的要走嗎?”幸村留美子,或者該說藤原留美子,也就是鬱理的母親雙手交握在胸前,美麗的臉上帶著不舍與難過,“好不容易我們這一家才……留在家裡不好嗎?”
“是啊,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自從你和新吾醒過來,關係這麼要好,我和你媽媽就再沒有顧慮。”藤原賀介,鬱理的繼父也跟著道,“新吾現在能這麼懂事,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年脫不了關係,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已經把你當成真正的女兒看待,你不用擔心這個家沒有你的位置。”
鬱理看著一身淺灰西裝即便人到中年也風度翩翩的繼父,又看了看一身紫羅蘭長裙披著純白坎肩明明要四十歲卻好像連三十都不到的生母,搖了搖頭。
“並不是這樣的。”有些內卷的中長發隨著鬱理的動作輕輕搖晃,離遊戲事故過去兩年半,已經二十一歲的她早已經不複當初骨瘦如柴的模樣,一身有些嚴肅的黑灰色係襯衣長褲掩不住她□□的高挑身姿,和從生母繼承那裡的美麗容貌,翡翠一般的眼眸在長長的睫羽中輕輕眨了眨,她的表情嚴肅認真,“搬出去這件事,是很早以前我就考慮過的。具體是什麼原因,叔叔您和媽媽都是知道的。”
聽到她這樣說,夫婦倆同時露出遲疑,互相對視一眼後又向她看去。
“鬱理,你現在還年輕,有些事不是光靠天賦就能彌補的。就算有些挫折,聽到一些不好的話,也不用太過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