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常見的一幕,如果忽略倒掛在天花板頂上,正用貪婪的目光一點點向熟睡中的人伸出漆黑爪子的醜惡妖怪的話。
妖怪排球大小的身體從不斷伸長,尖利的三趾勾爪和同樣鋒利的犬牙已經離不斷起伏的脖頸不到半寸,正要下嘴之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之前還在休息的人瞬間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睡著的鬱理,是被一陣禮貌的敲門聲給叫醒的。
“唔……這麼晚了誰敲門?”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來,長時間保持一個彆扭姿勢睡覺,鬱理覺得自己全身疼得厲害,“呼啊——”
她站起身,握著拳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又做了兩下擴胸運動,向後擴展的手臂猛的一甩,先前吊在天花板上的小妖倒黴地被那秀氣的拳頭擊中,發出了“噗嘰”的慘叫真的如同排球一樣,剛好被打飛出敞開的窗外。
記得下午還在拿著手裡拚命肝手遊《陰陽師》,還差一張碎片她就能召喚茨木,成為一名光榮的有一張ssr的非酋,最後肝著肝著卻睡著了嗎?
“啊!”腦中轉著念頭,從迷糊中徹底醒神的鬱理發出一聲驚叫,“我的外賣!”
來不及想太多,她摸索著在牆邊隨手開了一盞燈,趿著拖鞋慌慌張張奔向還在被有節奏敲著的大門。
“晚上好,這是您預定在九點送來的外賣。”穿著寫著大大“m”字母的工作衣帽的送餐小哥,將封裝好的外賣直接雙手遞上。
就這麼一個遞餐的動作,鬱理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瀟灑。
“……啊,沒錯,我是在這個時間訂的麥當勞。”自己點的飯,鬱理自然是記得的。
愣愣地接過袋子,鬱理看著送餐小哥帽簷下英俊的輪廓,特彆是黑框眼鏡下左眼角處一顆淚痣因為燈光的關係若隱若現,連身上的製服都是一絲不苟毫無半分褶皺,心中暗想是不是有點帥過頭了?
“確認您點的餐齊了嗎?……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隻是幾句話的交流功夫,鬱理被對方送個餐都整得像紳士的言行舉止直接激活了少女心,拿著錢包掏了外賣費甚至還給了小費後,紅著臉目送小哥騎著車離去。
“不得了,連送餐的小哥都像王子一樣,果然搬家到新地方就能遇見好事呢。”一手抱著食物,一手托著腮,陷入陶醉狀態的鬱理轉身麵對家裡,看到大廳裡的一片狼藉之後,整個人僵住了。
對哦,除了搬家時打掃了一遍屋子,已經一個星期沒出門的她成功地讓這間三室一廳的公寓變成了垃圾場。
後知後覺地再往旁邊一掃視,牆邊一處能當鏡子用的立櫃櫥窗前,她看到了頹廢了七天的自己。
寬大的粉紅色棉t恤,碎花的棉睡褲,栗色中長發被紮起後就像個兔子尾巴一樣小小一團綴在後腦勺,一副醜爆了戴著卻很舒服的紅框大眼鏡架在鼻梁上完美地遮掩了自己的五官。此時鏡中的人還抱著印著m圖標的外賣紙袋,傻裡傻氣地看向這邊,活脫脫一副死宅的經典模樣。
低頭再看看自己同樣low爆了的兔子頭拖鞋,鬱理沉默著慢慢地蹲了下去,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在帥哥麵前把臉丟大發了#
#幸好他們不認識#
這份糾結並沒有維持太久,腹中的饑餓提醒她該祭五臟廟了,正要關門進屋,門外響起了貓叫聲。
鬱理回頭,就見一隻黑色的貓咪站在院門圍牆上,見她看過來就跳下來湊過去端坐在門口,金色的圓瞳緊緊地盯著她……手裡的食物。
鬱理:“……”
一人一貓相互對峙了三秒,人類的一方率先認輸。
“又來蹭飯?行行行,給你蹭還不行麼?”鬱理歎氣,轉身進屋,“等著,我給你弄。”
這隻喵從她搬家後就來經常過來了,夜貓子屬性的鬱理不得不說和貓挺搭配的,很多時候晚上一到飯點,就能看見它準時蹲點蹭飯。
說來也奇怪,有這隻貓在,她總覺得清靜很多,因此也不介意分它食物。
嘛,左右也不差一口貓食。
鬱理從來沒養過貓,家裡人也同樣沒養過,但小時候總看到隔壁鄰居把剩菜剩飯拿給公寓外那些流浪貓狗吃,對那個一到點就有很多貓貓狗狗聚集的角落倒是很有印象。
想想自己特意買的貓糧結果這貨不屑一顧,隻喜歡跟她搶飯吃,對這隻愛吃人類食物的貓,鬱理也隻能翻個白眼認了。
帶著外賣,穿過一路狼藉的客廳,鬱理推開了廚房的大門,打開了裡麵的燈。
一瞬間,乾淨到潔淨的廚房和外麵的客廳仿佛形成了兩個世界。
鬱理卻不覺得有什麼,打開櫥櫃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碟子,又從牆上摘下擱置的砧板和刀具衝洗了一番,她打開了外賣袋,從裡麵翻出了一份炸雞腿和烤腸放在了砧板上,三角形的薄刃菜刀被握在手中,鬱理表情不變,動作嫻熟地刺進了雞腿炸得金黃的麵衣裡,也不見她如何費力,先前還裹得牢牢的麵衣瞬間被剝離得一乾淨,完全沒有粘在肉塊上,連雞腿表皮都十分完整。
她再度舉刀,又是輕輕劃了幾下,被包裹在中心的雞腿骨不帶一星肉沫的被.乾淨剔了出來,將骨頭和麵衣都扔進了垃圾桶,鬱理將雞腿肉和烤腸都切了片,整齊地碼進了小碟中。
“喲西!搞定!”
不愧是畫家,就算是貓糧拚盤也被她整得跟在高檔餐廳一樣藝術感十足,從調料瓶中翻到了椒鹽,鬱理灑了一些提了提味,又從冰箱裡拿出一盒牛奶,倒在小碗裡,就這麼一手碗一手碟子端出了廚房。
喵!
門外,還在規矩坐著的黑貓還在衝她叫喚,催促之意就算不是同族也能聽出來。
“好的,貓小姐,這是您的德國烤腸和香煎椒鹽雞腿肉,以及明治醇壹鮮牛乳,請慢用。”
如同高檔西餐廳裡的服務生,鬱理念著菜名,動作嫻熟自然地將碗碟輕輕擱在貓咪的麵前,不看她不修邊幅的外表隻看動作完全不輸給方才送餐小哥的優雅帥氣。
而這隻黑貓也真的如同尊貴的女王一般,衝她喵喵叫了幾聲表示很滿意奴才的侍奉,低頭吃起了晚餐。
這一耽擱,鬱理反倒不餓了,乾脆蹲在原地就沒走,手肘撐著膝蓋托著腮看著黑貓吃飯。
“誒,我搬家前……就是在東京時,是不是也見過你?”
記憶裡,似乎也有這樣一隻黑貓總在藤原宅附近打轉,她外出或歸家時,總會看到。但那隻貓和眼前這隻不同,一點都不和她親近,更彆提像這樣明目張膽向她討食了。
小貓吃著飯,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一般衝她喵喵叫了幾聲,喵星語一級未過的鬱理自然是一點都聽不懂的。
但不妨礙她笑:“也是,黑貓隻要不是太胖太瘦,長得都差不多。”而且怎麼可能會有一隻不熟的貓從東京一直跟著她來神奈川不是,想想也不可能,又不是動漫番劇,她也不是啥主角。
不再糾結這個話題,鬱理將雙手撐在了膝蓋上,正欲起身,耳邊忽然傳來雷鳴般的炸響。
正在吃飯的小黑貓立刻扭頭朝背後看去,鬱理條件反射地跟著看了一眼,就見不遠處本該隻有路燈照明的安靜巷口上方,懸浮著正在互相戰鬥的兩道影子。
那是一名身著類似黑色和服的少女,手裡拿著一柄鋒利刀劍,她戰鬥的對象是個無比醜陋的巨大怪物,類似頭部的地方戴著繪有圖案的麵具,胸口中心有著巨大的空洞。
“破道之四——白雷!”隨著黑衣少女的厲喝,之前才響過的雷鳴聲再度響起。
黑貓金色的瞳孔映著相互纏鬥的兩道影子,不想,它尖尖的耳朵被人輕輕扯了扯。
“你在看什麼呢?”這個臨時的鏟屎官正向它表達了疑惑和不滿,“再不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黑貓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瞳孔裡的女性仿佛一無所覺地同樣盯著它看,它喵了一聲,低頭繼續進食,很快,就將這份晚餐吃得乾乾淨淨。
吃飽喝足,按照慣例,滿足了口腹之欲的黑貓甩著柔軟的尾巴轉身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記衝她咪嗚幾聲,表揚一下臨時鏟屎官的供奉不錯。
“想我點外賣不就是為了不洗碗麼。”無語地收拾著貓碗碟,鬱理搖頭感歎,“結果還得給貓刷碗,算個什麼事兒?”
捧著碗碟站起身,鬱理轉過身走進屋子,順帶騰出一隻手將房門帶起。
逐漸關上的大門掩去了空中互相廝殺的畫麵,此時勝負已分,黑衣少女手中的利刃貫穿了怪物巨大的身軀,被碎成兩半的怪物發出一聲慘烈的悲鳴消散在虛空裡。
啪嗒,門被關上了。
“呼啊啊啊啊——”
鬱理打了一個哈欠,眼角處溢出了生理淚水。
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啊。
是鬱理的公寓裡唯二保持乾淨的地方,對,就是廚房和畫室,就這兩塊地是淨土,每天都會被房子的主人仔細清掃一遍的地方。
畫室裡靠牆擺了很多畫架,大多數畫架都支著畫板,從畫架上可以看到很多已然是成品的畫作,它們全都是景物畫,或是深山空穀,或是藍天碧海,又或者花海成群,再不然是陰雨天城市朦朧的一角,秋季的公園裡鋪滿枯葉的秋千,冬季裡萬物沉睡的樹林,還有更加簡單的就隻畫了一套精美的茶具,插有鮮花的水晶花瓶,趴在窗台看著窗外的黑貓背影,以及精美可口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