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隻是學妹有話要問她,鬱理也有很多話想跟世果講,想跟媽媽講,想跟身邊認識的每一個人講。
可是,說不出口。
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關上門,甩掉高跟鞋,扯開脖子上的方巾,隨手扔掉的同時腳步不停地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摘下耳朵上的耳釘。
鬱理擰開水龍頭,狠狠地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到最後手就按在臉上一直不放開,肩頭無聲地顫抖。
像是哭泣,又像是恐懼。
…………
換上寬鬆的家居服,鬱理再度躺回了床上,並且還戴上了虛擬實境遊戲機。
心情不好,就該跨入遊戲的世界逃避現實,這才是死宅的作風。
“連接開始!”
眼前的光影變幻,虛擬的五感替換了現實的感官,鬱理來到了《刀劍亂舞》的標題界麵。
【新入遊戲】【載入檔案】【刀帳集錦】【遊戲設置】
四道豎聯一樣的按扭懸浮在光幕上,鬱理這次並沒有急著讀檔進遊戲,而是好奇地點開了【刀帳集錦】的界麵。
畫麵瞬間變幻,變成了鬱理十分眼熟的卡牌背包界麵,對,就是那種一個方框一個人物,然後方框一排六個,依次不斷往下排的界麵。
除了最開頭的四排多是有刀劍男士的圖像之外,彆的方框都是透明的,鬱理一看就知道那些都是代表自己還沒鍛到手的刀。
看了一下自己現有的刀劍男士卡牌,鬱理發現這些牌是按照就近原則排列的,她最近鍛到的刀就是壓切長穀部和太郎太刀,所以這兩刀都排在最前,後麵的依此類推,然後每一張刀劍男士的卡牌上麵都標有他的名字、刀種、刀派、以及代表稀有度的花瓣數量。
每張卡牌的正上方,鬱理看到都有四顆光澤黯淡的寶石,因為很顯眼,所以就算很黯淡她也沒辦法無視,從左往右,是粉色,綠色,金色,黑色,前麵都可以加個“暗”字,不知道是乾什麼用的。
估計要等她打出一個結局才能見分曉吧,鬱理這麼想著順便數了一下自己收集到的刀,二十八振,還差兩把就滿三十了,不愧是看臉的“新手審神者”,她鍛刀失敗的機率這麼高也是夠黴的,想想自己玩的那三個手遊,除了《陰陽師》以外,《夢百》和《FGO》倒是抽了不少五星,啊……果然歐氣都跑那邊去了嗎?
花了十秒鐘考慮了一下棄坑轉移歐氣的想法,鬱理已經退出了刀帳界麵,選擇了載入遊戲。
先湊夠三十把刀再說。
“刀劍亂舞,即將開始。”
隨著一道低沉緩慢的男音響起,鬱理眼前鳥語花香的庭院變幻消失,場景換到了她存檔前躺著的起居室裡。
而現在,刀劍們已經向她服軟給下台階,鬱理自然順著走下來。
曾經她有很多喜歡的東西,但是這些人和事卻在時光裡一件件從她身邊消失,好不容易又找到一樣,鬱理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時之氣就隨便拋開。
17歲到19歲那被活活困在遊戲裡的兩年時光讓鬱理明白,總有一些東西,不管是在現實還是虛擬世界,都值得珍而重之。
長穀部在失寵後的第十一天,又重新當上了近侍一職。
這把主命刀在經過這次失寵事件之後,變得更加惟主命是從了。換成以前,刀劍們還會擔心一下會不會重蹈覆轍,但是現在嘛,已經不再拘泥於室內的審神者還是讓他們很放心的。
雙方各自反省了一下,最後經過協商,把早上七點起床改成八點,晚上睡覺時間改到十點,午休不再強製,零食替換成了擅長廚藝的附喪神們精心製作的各種點心,至於電腦……雖然不再限製時間了,但是,還請自覺一點。
刀審各退一步,算是給這件事畫上完滿句號,可喜可賀。
“哪裡完滿了!燭台切這個混蛋!”
從席夢思上起來,迎著上午滿室的陽光,鬱理一把摘下了頭上的遊戲機,憤怒地摔在了床上。
“啊啊啊!真是氣死我了這把破刀!”
一邊發著牢騷,鬱理開始了在現實世界裡的一天,衛生間裡走一圈再換一身家居服,早飯都不想吃直接進了畫室。
三兩下收拾出一個畫架,架上了一塊畫板釘上畫紙,鬱理拿著筆刷一臉憤憤地畫了起來,不過三五分鐘,一幅連人物帶背景的大致輪廓就精準地浮現在紙上,那是一張燭台切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初稿,而且樣子還一點也不帥氣的那種,報複之心可見一斑。
讓你煩人,讓你煩人!天天就盯著她穿衣吃飯,打扮得不得體,親媽都沒你這麼煩!
一邊心底碎碎念,一邊完善底稿,塞在口袋裡的手機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鬱理忍不住一咳嗽,正是親媽打來的電話,她趕緊接了。
“媽媽,這麼早打電話給我有事嗎?”平複了一下情緒,鬱理這才元氣滿滿地開口。
“……鬱理。”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憂心的一歎,“是不是又沒吃早餐?”
“……!吃,吃了!”鬱理連忙回答,“真,真的吃了!”
趕緊將手裡的畫筆放下,明明親媽還在東京,她還是慌慌張張像是被抓包了一樣出了畫室。
“所以當初我才不願意你出去自立門戶。”母親留美子溫柔的歎息傳來,“自從你爸爸走了之後,你就丟下那門手藝,連給自己做飯都不願意。現在一天三頓我都要為你憂心有沒有好好吃,新買的房子有沒有好好收拾,實在不行的話,每星期我過來一趟……”
“不用不用!我挺好的!一天三頓都有好好吃的!隻是每天起得晚而已,真沒少吃飯!”一聽親媽要來,鬱理忙不迭出言拒絕。
真要變成那樣,她搬出那個家還有什麼意義?
知女莫若母,留美子聽到鬱理的抗拒,雖然早有所料,但心頭不免有些難過,前夫死後,女兒就從以前的開朗陽光變得封閉沉默,每次找她談心開解,女兒也隻是笑著說沒事,和她死去的父親一樣,都喜歡將心事藏得緊緊,不願透露給她。
留美子知道,這是為她好。麵對前夫時,她還能心安理得,可是換成女兒,她隻覺得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很沒用,除了最開始每天晚上抱著哭泣的女兒入睡,她什麼都做不到。而到了女兒真正上了高中,已經連她的擁抱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