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盯著看的人似有所感,漫不經心的抬起頭,石姣姣立刻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淹沒在一眾侍女當中。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穿越的姿勢不對,壞掉了。
她絕不承認自己就是個人渣。
石姣姣心裡愧疚逆流成河,想到小冤家……她甚至有點不敢見他。
半倚著的男人慢慢抬起眼,眼神鋒利如刀,人群中掃了一圈威壓厚重,打算找出那個膽敢窺視他的人。
他便是這魔域之主,玄圖,若說修真界是各家門派百花齊放,那魔界便是一人獨大。
眾人齊齊被他厚重的威壓壓到跪地伏首,石姣姣卻毫無感覺,甚至還在不自覺的吸收著玄圖散發出的魔氣。
她光顧著低頭自我譴責,沒及時跟上眾人的動作,玄圖慢慢坐直,一眼便看到了鶴立雞群的石姣姣。
能夠經得住他的威壓的魔修,全都在天重界上各司其位,怎麼可能以侍女的身份出現在這裡?
玄圖盯著她,無聲的釋放出更重威壓,地上跪著的所有的人,包括那個領頭的女人,都完全被碾壓的頭磕在地上,不堪重負的瑟瑟發抖,待選的侍女當中道行實在不夠的,口鼻皆已經溢出了鮮血。
被人盯著的感覺太明顯了,玄圖的視線猶如實質冰涼且陰森,石姣姣這才從自我沉浸中回神,看到眾人已經趴伏了一地,心裡一驚,心想著這難道是他媽什麼接見魔尊的特殊禮儀?
她連忙跪下,照著眾人七擰八歪的姿勢也給自己迅速找了個地方窩著趴下了。
由於彆人是真的被壓在那的,而石姣姣純粹是自己趴下的,所以她的地方最小,屁股小山似的的撅老高,本來已經懷疑她,神色陰冷準備發作的玄圖,看到她這樣子,沒忍住眉角抽搐了一下。
視線在她堪稱妖嬈的姿勢上輕飄飄的掠過,又變回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隻不過威壓緩緩的收斂,眾人都像是經曆過鬼門關一樣,爬起來迅速抹掉口鼻的鮮血,有幾個眼見著已經開始哆嗦,後悔來了。
領頭的女人攏了幾下自己的頭發,她因為剛才的威壓胸腔撕裂一樣的疼,卻還是抬起頭掛上僵硬的笑,開口道,“尊上,這是今日挑選的侍女,您看,哪些留下?”
男人手指緩緩的敲了床鋪,因為太過柔軟了,根本沒有聲音,但眾人就是各個都繃到骨頭發疼,那是弱小者在過於強大者麵前從骨子滲透出的畏懼。
石姣姣默默的觀察彆人,實在是所有人都抖,她猶豫了一下,也跟著抖,玄圖本來注意力就在她的身上,見她這樣,眉梢微微的挑了下。
她分明是裝的。
他慢慢抬起手,玄色的袍子隨著他的動作滑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在紅燭的映照下,顯現出妖異的紋路。
他的指尖掠過眾人的頭頂,在一眾早已經後悔到想要撒腿就跑的女魔修頭上掠過,停在了石姣姣的頭上,“她。”
石姣姣實在是比較好奇,飛快的抬頭想要窺視一眼,看看他選的是誰,卻正對上玄圖的視線。
隻瞬間的功夫,石姣姣就低下頭,發現他選的是自己,提著的心放下一些,這算是成功混進來了。
但同時也疑惑起來。
明明第一次見,魔尊看著她的眼神似乎不對勁啊。
女人轉頭看向石姣姣,恭敬對玄圖道,“回魔尊,這是一個人魔,一個人在魔尊的身邊,恐怕不能伺候的周全,魔尊可還要看看?”
玄圖掀起眼皮看了下其他人,沒有一個表現出異樣,索然無味的挪開視線,淡淡道,“出去。”
領頭的女人不敢再說話,領著一眾早就想要跑的人朝外走,就算魔尊侍女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過誘人,可若是要丟了性命沒有人會想要留下。
石姣姣不明所以,跟在隊伍裡麵也要出去,被領頭的女人按住了肩膀,小聲道,“你就留在這裡伺候尊上。”
石姣姣愣了下,心說這就上崗了?
雖然麵試過了,可她的薪水待遇還沒談,再說她留下她住哪?伺候魔尊有什麼禁忌還有沒有其他的侍女,這他媽的都沒說呢,就上崗了?!
領頭的女人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按著她肩膀的手也有些重,很快帶著一眾人走了。
石姣姣獨自被留在了大殿中,麵對著魔域之主,要是換個人肯定嚇死,就憑剛才的威壓,那些女魔修回去,沒有一兩個月,內腹的傷無法恢複。
石姣姣壓根就沒感覺到勞什子的威壓,講真的,除了這個幽幽暗暗還紅慘慘的屋子有點滲人,像鬼片現場,她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威壓,一直在無意識的吸收來自玄圖的精純魔氣,還有點舒適。
害怕是不存在害怕的,隻是很尷尬,成功混進來,下一步就是借著這個身份,尋找魔域深淵,下去取血烏,然後回去救兩個徒弟。
石姣姣計算的很好,但是左右尋摸了一圈,這個魔尊的宮殿很大啊,而且除了她之外就沒彆的侍女,這他媽的,她好幾年沒乾體力活了,收拾起來挺要人命啊……
她腦子裡麵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玄圖不知道,他隻知道,這一次玄陽宮派來的這個奸細,似乎格外的“特彆”呢。
玄圖曾經是玄陽宮首席弟子,亦是玄陽宮宮主的兒子。
他曾經天真的以為,他擁有一切,直到玄陽宮主那個在冰棺裡麵躺了三十年的病秧子小兒子出來,要取他的玄陽之火來續命。
玄圖這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宮主兒子,他的首席弟子,他引人嫉妒的資源,身邊所有人對他的好,都隻不過是為了等那個病秧子出棺材,取他的玄陽之火而已!
玄陽宮功法至剛至陽,玄陽之火一旦修成,能延壽數百年,亦能作為今後修成路上的明燈,一日千裡。
可若修成之後,再取出玄陽之火,所有修為一夕崩塌,再無修煉的可能,就連作為一個凡人,也會一年如十年一般的老去。
玄圖拒絕,卻被昔日“父親”打成重傷,強取玄陽之火,他是怎樣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被扔到了魔界,又是如何在深淵之中掙紮求生,殘魂從這個大魔的肚子裡,到那個大魔的肚子,勉強苟活,即便是如今已然成為了這魔界的萬人之上,但午夜夢回,玄圖仍舊會恐懼的驚醒。
他的憎恨,完全不能用單純一個“恨”字來形容,他不會一夕之間就揮兵摧毀玄陽宮,那樣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
他知道昔日“父親”最在乎什麼,更知道要怎麼樣,能讓他痛苦不堪,卻有心無力。
他要讓玄陽宮,一步步走向衰亡,要讓“父親”最在意的兒子,一步步走向墳墓。
這個過程漫長,卻不會煎熬,而是享受,極致的享受。
不過聽說他從魔域深淵爬出來,一月之內挑遍天地人三界,坐上魔尊位置之後,他的“父親”也很關懷他,不斷的派人來“看”他呢。
這些人最開始,會讓玄圖爆發,讓他瘋狂,親手撕碎再給那個老混蛋送回去。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幾乎縱容他朝著自己身邊送人,並且不會很快弄死,這樣才能利用抽魂軀之法,獲取更多的信息,也傳遞出更多的假信息,讓玄陽宮一次比一次栽的更重。
所以他才會多多招募手下,多多招募散魔修,甚至身邊的侍女,每隔一個月就換一批,方便更多的玄陽宮奸細混進來。
而石姣姣從沒寫過玄陽宮和魔尊之間的具體劇情,這些世界填充的劇情,她根本猜不到,更不知道在魔域小鎮上的那個魔修,臨死還坑了她一把。
魔尊挑選侍女,不過是為了選出奸細,抽魂換軀,這是魔域中的魔修幾乎全都知道的事情。
至於為什麼伺候的侍女隻有石姣姣自己,隻因為玄圖從不用人伺候,留她下來是為了抽回換軀,獲取玄陽宮的消息。
而為什麼那個領頭的女人不告訴她今晚住哪裡,因為知道她根本活不過今晚。
但是這一切,石姣姣都無法窺知,在沒有劇情先知能力的時候,她即便是締造者,也一樣的兩眼一抹黑,還以為是魔尊看上自己夠老實巴交。
而此時此刻,石姣姣站在昏暗的大殿之中,也已經意識到了氣氛有點不對勁。
因為玄圖正在盯她,死死的盯著,盯的石姣姣感覺有點……咳……熱。
她怎麼回事?!
石姣姣悚然,因為她覺得她這種狀況,有些像是剛剛穿越的那個時候,靈力暴.亂的狀態!
這可怎麼辦!
石姣姣垂頭站著有點慌,她去哪裡找冰靈池,不找冰靈池,根據劇情裡麵一靈力暴.亂,就要找人雙修殺人才能安撫的操蛋設定,她難道還要照辦嗎?!
正當石姣姣心裡嗷嗷直叫的時候,玄圖的心裡也震驚了。
燭火搖搖曳曳,放置燭火的石台已經因為過於厚重的威壓裂開了,就連他身上的法袍,也因為魔氣暴虐而發出獵獵戰意,可是對麵那個看上去纖瘦嬌小的女人,卻還能夠安然站著,絲毫不被影響。
這怎麼可能?
玄圖如今長年累月的有著深淵魔物的滋養,修為已然無法估量,他真的爆發,能令整個魔界翻天覆地,即便是對上玄陽宮那個老混蛋,也有信心把他碾成肉泥。
但是他現在竟然用上了三成的功力,卻不能撼動麵前這個女修的分毫……她難道是渡劫境界?
據玄圖所知,玄陽宮可並沒有渡劫境界的女修。
他停止了威壓,看著對麵石姣姣,眉頭蹙了起來,很快又想通了。
定是那老混蛋又找了散修,企圖蒙騙他,這一次找了個這樣厲害的,看來是下了血本。
那他便多陪她玩一會。
玄圖換了姿勢,幽幽開口,“人魔?”
石姣姣早讓他盯的受不了,玄圖一不看她,她馬上就感覺好多了,心裡崩潰的要死,難道她已經變成被男人看上幾眼就不能自抑的變態了嗎?!
卻不知道,她是因為瘋狂吸收的魔氣太多了,玄圖的魔氣是深淵血烏滋養出來的,說是大補不為過,石姣姣吃多了,當然要渾身發熱。
而玄圖收回了威壓,停止釋放魔氣,她當然就覺得好多了,跟他看不看她,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
隻不過自我懷疑的石姣姣並不知道。
她有點想哭,默默朝後退了一點,離玄圖遠一點,這才回答他的話,“是。”
玄圖注意到她的動作,不動聲色勾了下唇角,才知道害怕?
“人魔……你是如何成魔?”玄圖聲音慢悠悠的,聲音本身是好聽的,但是語氣就像一把冰冷的劍,直插人的後心。
石姣姣哪知道怎麼成魔,她隨口跟那個女人胡扯的!
不過她到底是個寫的,趕更新的時候現場直編,大綱根本就是用來脫的,脫習慣了,也就練就了打開電腦摸起鍵盤就能寫出來的神技。
於是她根本就沒怎麼過腦子,張開就是,“我曾經有個未婚夫婿,他……他犯了事,卻讓我去給他頂罪,我蹲了五年的大獄,出來之後他正在和彆人成親,並且答應照顧我娘,也把我娘弄丟了。”
石姣姣脫口而出之後,抬頭看了一眼玄圖,她覺得這個人不知道哪裡,就和卓溫書給她的感覺很像,難道都是愛冷著臉,且渾身透著暴力和陰沉?
可他們明明長的完全不一樣的……
她真是瘋了。
“然後你就入魔了?”身為魔尊的玄圖,自然知道想要成為人魔的條件有多麼的苛刻,聽石姣姣說了這些,心裡暗道還是差了點火候,故事編的不好。
石姣姣神色複雜的搖了搖頭,繼續道,“他怕我揭發他的罪行,現場悔婚,說愛我,要和我在一起。”
石姣姣說,“然後因為他幫我找到了我娘,我出了大牢又身無分無無家可歸,所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出息呢?!”玄圖聽到這裡直接站起來了,情緒不知道為什麼激動起來,連他自己都詫異。
被玄陽宮的那個老混蛋坑了之後,已經沒什麼事情能再引起他心中的波瀾了。
石姣姣也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尊上不知道,他……我當時都吃不上飯了,我娘……主要是我娘需要人照顧,已經癡傻了,我不能讓她跟著我受苦啊。”
玄圖坐下,問石姣姣,“然後呢?”
“後來我以為我們能夠將就下去的時候,他突然失蹤了。”石姣姣說這些,莫名有些羞恥。
玄圖一甩袖子,“哼,那是他拋棄了你。”
石姣姣搖頭,“沒有……他把所有的錢都留給我,得了不治之症。”
玄圖:“……”竟然無話可說,“他既然沒有背叛於你,所以你是怎麼成為人魔的?”
“後來我找到了他,玩命給他賺錢請大夫,他還是死了。”
石姣姣硬著頭皮說,“不過最後我死了才發現,他是假死,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就為了拜托我演的戲。”
玄圖“啪”的一聲,把石桌拍成了兩半,“人渣!”
石姣姣縮了下脖子,玄圖把手收回來,端正的做好,瞬間傾瀉的情緒也都收的乾淨。
“你沒殺了他?”玄圖終究忍不住問。
石姣姣低頭,心說沒有,他還愛上了我,還愛了幾輩子了。
“殺了,”石姣姣抬頭說,“殺了三次。”
玄圖這才哼了一聲,“活該。”
然後不吭聲了。
兩個人相對著沉默,各自心懷鬼胎,都覺得自己對對方的態度太詭異了,卻不知道是何解。
好一會,玄圖再度冷硬起來,在這個荒謬而錯漏百出的故事中回神,不欲再聽這個女人撒謊。
就算她能承受住自己的威壓,要真的和他對戰,也不夠看。
他要將這個女人的魂魄抽出來!
隻是他才準備動手,石姣姣卻開口了,“那個,尊上,剛才領頭來的人沒告訴我,這屋裡,我住哪啊?”
石姣姣一路風塵仆仆趕過來,到現在還沒得休息,她現在是侍女,明天還得乾活,但是今天真的不想營業,急需休息。
玄圖絕殺的招式蓄勢待發,讓石姣姣這個問題突然給衝散了。
“什麼?”玄圖簡直震驚,臉上出現了短暫的茫然,“你要住在這裡?”
她感覺不到自己要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