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老子縱橫天下幾十年,不知殺了不知多少好漢,還有何人敢來送死?」把心底的憋屈成功發泄出來後,牛金心情大好,揮動著手中宣花八卦大板斧,耀武揚威的瞧向旁邊的因著他和賈斂過招,而被逼到一旁的諸將。
冷靜的眾將表示大敵當前,不跟這粗人一般見識。
牛金隻得沒趣地放下雙斧,熊掌一揮,讓廳外的兵士抬著另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的斥侯屍身入廳,「你們都來看看!」。
賈代善關切地扶了賈斂起來。
還未真正看到屍體,賈斂已經嗅到陣陣的血腥氣飄入鼻孔。他非旦不覺得難受,反而有點享受的沉醉起來。
早已死去多時的那具斥侯屍體麵部中箭,箭矢射得端端正正,這說明射箭之人的箭術相當了得,隻一箭就要了他的性命。
而剛剛才死不閉目的那位斥侯心臟位置插了一箭,臉色灰白,周身血流如注。
這死去的兩個斥侯身上分彆中了一箭,隻是一箭就命中了他們的要害致死。按軍醫所說,如果那個帶著情報重傷回來性命垂危的斥侯不是因著心臟天生長得稍偏,令原本十拿九穩的致命一箭變成重傷大出血,恐怕他也沒有憑借強大意誌力硬生生帶著同袍回來的機會了。
「都說說,看出了些什麼?」牛金嚴肅著一張臉,仿佛剛才還在欺壓小孩的人不是他。
「賈斂你說!」
賈斂心中有數,自信的道:「稟上將軍,凶手該是匈奴的射雕者!」
「什麼?」
「射雕者??」
「不,看起來像是啊!」
「怎會是射雕者啊??」
「對!廿年前對陣匈奴的時候,老夫也在。這手法像是射雕者啊!」
眾將議論紛紛。
匈奴的射雕者自漢初起就一直聞名於世,箭術精絕,是匈奴的王牌射手,珍稀異常,匈奴各部都是把他們藏得密密實實的,沒有參加過廿一年前四族入侵大周之戰的將領怕是連見都未有見過射雕者的蹤影。
那可是射雕者啊!草原雕的羽毛為了減少滑翔時的空氣阻力,在千萬年來的進化中,早已經變得油亮光滑,且狡猾異常。如果弓箭不是垂直射入草原雕的身體,就隻會在它的羽毛上打滑,很難刺傷或殺死它。
所以射雕不僅要準,還要能拉得動強弓的人才可以射到草原雕。
「繼續。」牛金也不說賈斂的推測是對還是錯,不動聲色的示意賈斂繼續說下去。
「兩名斥侯身上各隻有一箭,再無其他傷痕,這就說明了凶手對自己的箭法極其自信,而他身邊的同黨也非常有信心,所以並沒有插手和派人加以追殺。」
「而且這些箭矢又粗又長,箭頭為鐵製,形似月牙鈚箭。」大周對鐵器管製極嚴,一旦發現有人出關私賣鐵器、軍械等物,就立即全家抄斬,滅三族。即使總是會有一些唯利是圖,不怕死的商人敢偷偷售與匈奴等外族,但數量極少。匈奴箭鏃形製多樣,有銅、鐵和骨三種質地,雖然匈奴能夠製作一些鐵器,但是質量不高,且鐵的數量有限,非有地位之人難以得到鐵器,普通牧民或者平常士兵也隻能使用銅和骨兩種箭鏃。
所以,能夠用起消耗量極大的鐵製箭鏃,就隻有射雕者這一個可能。
「好!」牛金眼中儘是讚許。
旁邊的諸位將軍無不用欣賞、驚歎的目光瞧著賈斂。賈代善更是驕傲不已,恨不得與旁邊的將軍炫耀,這是他家的崽子!是他的兒子!!
能力抗牛金上百回合又心思細膩,這個年紀輕輕的小軍侯倒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將苗子。
「報!!!!」
此時,廳外突然有一名士兵衝了進來。
牛金清楚知道軍中令行禁止,士兵若無大事稟報絕不敢擅自闖進大廳之內,連忙道:「說!」
「報上將軍!城外突然發現匈奴大隊人馬,約莫是五千騎兵!」士兵半跪在地上抱拳道。
「什麼?」諸將驚訝的喊了出來。
「且隨本將軍上城門一看。」牛金眼中的精光隻是一閃而逝,瞬間已恢複了原先的慵懶。
「嗒嗒!嗒嗒!」急驟如山洪暴發,又如地動山搖的馬蹄聲響起。
「停──」一聲令下,一眾匈奴兵士齊齊勒馬。
「右賢王,試探大周軍隊實力一事讓我等前來就是,你又何必親自上陣呢?那些漢人有一句說話說得好,男人…那個…不站在危險的牆壁之下啊!」一個身穿皮革,前額剔禿,辮發留在左邊的中年男人虎口婆心的勸說著旁邊的青年男人。
「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高阿朵你不必再多言。」青年男人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著寬大突出的顴骨,臉容有棱有角,陽剛氣十足,身戴與其他普通匈奴騎兵一樣製式的皮革、強弓、彎刀,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睿智讓人不敢小看。
「這事得本王親自來。」隻見他目光深邃的眺望著雄渾高大的雁門郡,喃喃的道:「本王也想要親眼看看廿一年前能打敗我們大匈奴、長生天子孫的軍隊是怎樣的。」談話間,牛金等一行人已經浩浩蕩蕩的上了城樓。
「上將軍!那是左穀蠡王高阿朵的黑熊大纛(注:旗幟)!」一名長年駐守雁門、熟知匈奴的將軍指向匈奴騎兵舉起的大旗道。
賈斂也順著他的手指看向那大旗,果不其然,大旗上繡著一隻咆哮的黑熊。
牛金臉色頓時發青,唾了一口:「該死的閹人!嘴上長毛就是辦事不牢!」原本東廠給的情報裡麵隻是說這次匈奴隻是由大單於伊稚斜派出三萬精騎支援呼韓邪,加上呼韓邪部本身五萬騎兵,也就不多於十萬匈奴兵士。然而,現在左穀蠡王高阿朵的黑熊大纛出現在雁門關前,雖然隻有五千兵馬,但個中的意義可非同一般。
「哼!不知咱家這些閹·人在何處得罪了上將軍?惹得上將軍如此辱罵看輕!」背後迎來一聲冷哼。
卻是馮子芝披著一件黝黑鮮亮的黑狐皮襖在幾個番子的跟隨下,步上城樓。雁門地處邊塞,天氣苦寒,儘管還未入冬,但秋風蕭瑟,清涼陣陣,馮子芝身子不好早早就披上皮襖禦寒。說起來,這皮襖還是賈斂所贈。年初周文帝帶賈斂去春獵時,他彎弓搭箭,箭矢從黑狐的左眼而入,右眼而出,不傷皮毛分毫。旁邊的侍衛都齊聲叫好,賈斂卻不驕不躁,隻吩咐下人把狐皮仔細收著,製成皮襖送給馮子芝。
牛金指向城外的五千匈奴人,惡狠狠的道:「你們當初說了此戰匈奴給呼韓邪部的支援隻有三萬騎兵,但現在呢!?」牛金不怕背後說人,更不怕當麵說人,他有這個實力、底氣和厚臉皮。
馮子芝用純白色的手帕捂嘴,輕咳了兩聲,才道:「咱家派往匈奴的探子剛傳了消息回來,匈奴大單於伊稚斜的長子左賢王延術和幼子右賢王呼韓邪爭太子之位,底下的左右穀蠡王、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等都各自站隊為他們搖旗吶喊。」
「左穀蠡王高阿朵更是把注全都下在呼韓邪身上,拒絕了延術的示好,還把本來許諾給延術的一批戰馬、牛羊和美女都轉獻給呼韓邪,與延術反目成仇。為了確保這次呼韓邪會獲勝,取得更大的籌碼,他親自領兵兩萬支援呼韓邪。」一番話把高阿朵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前因後果也說得清楚不已。
馮子芝蒼白無紅色的臉上,雙眼銳利的緊盯著牛金,半步不讓的道:「為了把這個情報傳出來,咱們東廠暗探一共死了七人,不知道上將軍可還滿意否?」
旁邊的諸將紛紛把目光嚴肅地放在遠處的匈奴人身上,不敢摻合武力值驚人的上司與手握殺人不見血的宦官之間的爭鬥。
牛金特大義凜然的道:「那些探子都是真豪傑真漢子!不幸身死是我大周之哀!你當好好厚葬及厚待其家人!」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就道:「嗯…就每人二百兩,其子女年幼的就送往私塾讀書,年長的就為他們謀一個能安身立命的缺吧!」
這番話說得連賈斂也一臉鄙夷的看著這個大五三粗的老流氓,敢情給銀子花力氣的不是你就可以大模大樣的慷他人之慨嗎!
馮子芝也沉默了一刻,他縱然自小長於勾心鬥角的宮廷和充滿黑暗的東廠,也從未看見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牛金滿不在乎的嗬嗬一笑,轉移這個對自己不利的話題:「你們看這左穀蠡王高阿朵親自帶領五千兵馬是有何目的?」
「這五千騎兵應該是來試探我軍實力的。」一位經驗老道的將軍撫須凝重的道。
賈代善亦分析道:「這五千騎兵一身皮革,腰帶彎刀,背負強弓,軍容整齊,該是左穀蠡王部中的精銳。」
「周朝上將軍牛金何在?」呼韓邪忽然躍馬衝出匈奴騎兵陣型,在距離雁門郡一箭之地停下,仰視著牛金等人用一口純正的大周官話問。
高阿朵拉扯呼韓邪不及,又不能在這時派人把他拉回來,平白引起牛金等人的疑心,危及呼韓邪的安全,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呼韓邪身處「險境」之中。
牛金挑眉,諸將驚異,竟然會有人不怕死的招惹這位混世魔王。
一名跟隨牛金東征西討多年的平虜將軍樂且扯著嗓子往下大喊:「呸!哪裡來的野蠻人?不過一臭小子也敢讓我家將軍出麵!?你家樂爺爺在此!還不快些跪下叩頭見過你祖宗!!?」
「哈哈哈哈!」不管好不好笑,諸將也轟然而笑。
呼韓邪的臉色立時就冷了下來。片刻後,他卻是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我呢!不過是我家左穀蠡王帳下的一個小小信使!找上將軍牛金自然有要事!我家勇武過人的左穀蠡王要向你們下戰書!你們這些軟弱無能的周朝人可敢與我大匈奴鬥將、鬥兵!?」
「鬥將?鬥兵?」諸將在城樓之上議論紛紛。
樂且的聲音尤為突出,「匈奴小兒要死,我們也不能阻止他們的!一個個蠻夷賤種,蠢如豬狗!一群賤骨頭!如何與我大周將士相比!落在我手裡少不免有個頭腦砸爛的下場!他們能有什麼陰謀詭計!!」
這吼門當真了得,讓下麵的呼韓邪臉色越發的冷峻。
賈斂沒有參與討論,隻是靜靜的打量著這個匈奴信使。
這個人…不簡單!絕不會隻是小小信史。賈斂慎重地下了個定論。
好像感受到來自賈斂的目光似的,呼韓邪倏地對上賈斂打量的目光。
大周朝軍中以黑為主,周文帝平時讓人替賈斂打造的那些傳自係統圖紙銀甲紅袍的天策盔甲顯得格格不入。所以,賈斂就拿出了另一份圖紙──【天策·定國套】。
一身黝黑盔甲,外纏紅色布巾,把俊朗的小將襯得無比莊重、肅穆。鮮紅的翎羽墜在他腦後輕搖,手握一丈一、形如火焰狀的長.槍,顯得英武無雙。
這個小將…好生有意思。呼韓邪微微玩味的想。
見城樓上的大周將領還在議論,無人回應他,呼韓邪又扯起嗓子嘲笑道:「怎麼了?堂堂一個偌大周朝竟然連一個有勇氣與我大匈奴勇士較量的漢子也沒有嗎?那不如還是早點棄甲歸降,一群娘們回去做什麼刺繡生子就算了吧!娘們還上什麼戰場!?」
身後的匈奴騎兵紛紛大聲哄笑起來,周話和匈奴話夾雜的嘲諷著。
「沒種的娘們,快滾回家吧!」
「軟弱的周人就是不如我們勇武的大匈奴人!」
「懦弱周人快快出來領死!」
此次一戰,周文帝要領兵三十萬,當中二十萬大軍是從藍田大營所出,而剩下的那十萬大軍就是邊關各城兵士。雖然因著要守城的關係,這十萬大軍有六、七萬兵士仍需緊守各處城門、險要,防範其他外族的入侵,隻有約兩萬士兵由各邊城校尉率領到達雁門,聽候牛金的差遣。這兩萬士兵加上雁門本身的萬人兵馬久在邊關,就是不是邊關土生土長的士兵,但耳濡目染之下他們對外族的語言都甚為熟悉,自然是聽得懂外麵匈奴人極儘挖苦、譏笑的說話。
良好的紀律讓他們沒有回嘴大罵,但個個神情憤怒,把目光放在牛金等將領身上,希望他們能夠答應鬥將、鬥兵的要求,把匈奴人囂張的氣焰狠狠打下去。
樂且暴怒得跳腳的說:「上將軍!就由屬下出戰吧!屬下定會把這些野蠻人的頭腦統統砸爛!」
「上將軍!在座諸位之中,雖以斂年紀最輕,資曆最淺,但斂自信不弱於人!請上將軍準斂出戰!」賈斂也忍不住跳出來請戰。
「樊布請戰!」
「英靳請戰!」
「趙鋒請戰!」
「公孫越請戰!」
「薛嵩甫請戰!」
一時間,幾位以勇武聞名的將軍紛紛請戰。
牛金沉吟一下,雖然有那東廠死閹人的情報,匈奴兵馬的大致虛實他也知道,但戰力這樣東西還得讓他直觀一下才可。
他環顧四周的屬下和士兵,從他們的眼裡,牛金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戰意。此時將士用命,軍心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