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翊身為軍師, 公務繁忙, 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加上時間也差不多了,賈斂就辭彆他, 出了郡守府。
「小娃子何以尚未回營準備!?」聲音的主人自然是人見人厭, 神見神憎, 鬼見鬼愁的混世魔王牛金。
有用的時候就好後生好苗子的喊著, 沒用的時候就小娃子大娃娃的!真是夠了!
對此, 賈斂選擇假裝沒看到他, 轉身就跑。
在城中百姓和巡街士兵奇特的目光下, 賈斂拔足狂奔數十丈。暗暗心喜自己逃出魔掌之際, 身後傳來了令人絕望的馬蹄聲, 未及反應,賈斂隻覺身子一輕, 被一隻強而有力的胳膊猴子撈月似的撈起來,攔腰夾在腋下,隨著馬兒的奔跑而上下顛簸。
「哇哈哈哈哈……小娃子想跑?老子這些年陣前斬將,活擒敵酋,還從未空手而歸過, 你跑得了麼?」牛金當真沒半點為人長輩的矜持, 愛與後輩「打」成一遍, 「和藹」可親得很。
「牛伯伯莫鬨!有事慢慢說!且把侄兒放下來!」賈斂不住地掙紮。
他叫牛金莫鬨, 牛金反叫他莫動:「莫動!老子要是失了手, 你落馬即使沒廢, 也不用指望能趕上奔襲高阿朵部這美差!」
賈斂隻好乖乖地停下來,露出英雄末路的悲憤之色,認命地屏住呼吸的被夾在牛金有著濃濃狐臭的腋下,隨著踏雪烏騅上下顛動。雙手掩麵,務求讓他人完全認不出他。
然而,依他一身經箭射呼韓邪後,廣為人知且辨識度極高的「英武」裝束,普通百姓還好,想讓士兵們看不出還真的有點難度。
「牛伯伯,能把侄兒放到馬鞍上嗎?這樣也太丟臉了。」賈斂試圖商量。
牛金橫蠻的聲音傳來:「被老子活擒還有臉討價還價,如此沒皮沒臉的敵將,老子倒是平生僅見。」
「你這個新兵蛋子大姑娘上花橋頭一回,老子安排你那曲人跟在老子身邊。記著戰場上刀劍沒眼,眼要看四麵八方,小心流矢。如果累了,撐不住了,就躲到老子身後。你要是有什麼事,老子可賠不回一個半大小子給你師父。記著!萬事千萬衝動好勝,要聽老子的命令。打完仗、殺過賊就是大人了,回頭老子給你找個屁股大好生養的婆娘。老子也很開明的,街上見哪個姑娘順眼,合你胃口,老子給你撐腰,你徑自抱回家去。回頭聘禮老子也替你出了,你隻管抱著婆娘辦事生娃。你這小後生不知道!娶婆娘呢!不能光看長相,長相什麼都是虛的,看屁股才知道能不能生娃,屁股豐滿才能生娃,還是生男娃!要不是老子沒閨女,隻有四個兔崽子,老子才不把你這好後生讓人…………」牛金嘴上不住地絮絮叨叨的,騎著踏雪烏騅很快就從郡守府回到大營前。
一路嘮叨,牛金的聲音忽然一頓。
賈斂察覺到這點,把掩麵的雙手向下移移,露出一雙好奇的眼睛。
深不可測的雙眼,削薄輕抿的唇,整個人顯得冷傲孤清卻又盛氣淩人。然而,配上光滑蒼白如紙,缺少人氣的白晢臉龐,更添三分詭魅。
卻是馮子芝領著幾個番子在大營門外恭候多時了。
牛金跟他最是不對頭,粗眉一豎,就要罵一句好狗不攔路了。
「牛金!」此時,一把聲音插入製止了他。
「出戰在即!何以你還在營外逗留,還…對賈軍侯如此無禮!還不快把他放下來!」賀齊生性嚴謹,相比起馮子芝他更看不慣粗手粗腳的牛金。
「嗤!」牛金撇撇嘴,但也沒有說上什麼,徑自鬆開夾著賈斂的胳膊。
賀齊遞了一個稱得上是善意的眼神給馮子芝。不為彆的,隻為馮子芝帶來的情報能使他麾下的將士們能減去不必要的傷亡。
「行了!牛老匹夫!還不快跟某去準備!」賀齊冷著一張臉,拎起牛金的衣領便往營內走。
「喂喂喂!賀老匹夫!!老子無論如何都是你上級!官職比你高!」
「待你打勝仗回來再命令我吧!」
「嗷嗷!你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氣煞老子!趁還有時間,正好大戰三百回合!馬上、馬下隨你挑!」
「彆鬨。」
兩人的打罵聲逐漸遠去。
「小芝,你來送我嗎?」賈斂興衝衝的湊上去馮子芝身前。
馮子芝示意番子遞上一托盤。
「這一……」
「先彆說,讓我猜猜。」話未說完,就被賈斂止著了話語。
他拿過托盤上的酒壺,往鼻子下嗅嗅,「不及女兒紅甜膩,不似杜康酒濃香,又不像是狀元紅辛辣,彆有一番恬淡之感。想來該是竹葉青!對不對?」賈斂閉著眼睛得出這答案。有王翊這個麵上不顯實際最寵徒弟的師父和牛金這個「開明」的長輩,賈斂八歲就跟著牛繼宗光明正大的「偷」酒喝了。
「這是替你餞行的酒。」馮子芝認真的道。
說來也奇,賈斂嘗遍宮內宮外各種陳年好酒,唯獨對這竹葉青情有獨鐘。成了小酒鬼的他,第一次弄來的竹葉青也是跟馮子芝在宮裡偷偷分喝了的,還害得第一次喝酒的馮子芝在內書堂裡上課的時候差點出糗了。
「打仗你比我懂,戰場上的事我也幫不到你些什麼。」
下一刻,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折迭成三角形的紅色護身符。
「這道平安符你且放在身上,從護國寺求來的,挺靈驗的。」馮子芝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有像無知婦人般求護身符的一天。
遣退左右,孤身一人,三步一叩首的,從山腳一路叩上山頂的護國寺。就隻為了這道小小的護身符和點上一盞長明燈。
明通命,長明燈又名長命燈,乃晝夜長明不熄之燈。晝夜不斷,長燃不熄,命數不絕,壽元無量。
「小芝什麼時候也信這個的?」賈斂雖然這樣一問,但珍而重之的把護身符放入懷內。
馮子芝眼裡閃過一絲暖意的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然,他隻是信他求來的平安定能護賈斂平安,其他什麼因果報應他都不信。若真有報應,那麼害死了他虔誠信佛的祖母,害了他心地善良的娘親,害了他的人,憑什麼仍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