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跑回自己院子內, 賈赦拉著賈斂不管賈瑚和賈璉的問安,直接跑進廂房裡,關上房門。
「呼哧!呼哧!」賈赦多少年沒有這樣狂奔過, 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弓著腰,扶著牆,大口大口的喘氣。
相反,對於冬練三九, 夏練三伏的賈斂來說,這麼短的距離連熱身也算不上, 臉不紅,氣不喘, 連汗也沒有一滴的,氣定神閒地自己找了個位置坐好。
「我的好弟弟啊…呼…你…你這是想要戲弄你家哥哥?還是跟馮廠督鬨彆扭了?這種事情萬萬不能說笑啊!隨時會死人的!馮廠督知不知道這件事?」賈赦喘著氣的慌慌張張地問。
剛才在那條小徑上弟弟的那番說話也不知道有木有被旁人聽了去, 要知道東廠的暗探遍布天下, 要是被偷聽過去就大件事了!
賈斂見賈赦這麼緊張, 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故意開玩笑的說:「不, 延年還不知道。」
賈赦雙眼翻白,就要硬生生的嚇暈過去了。
賈斂連忙捏他人中, 他想不到賈赦居然這麼不經嚇的。
「我是想要與延年成親,現在不告訴他, 給他一個驚喜!」他解釋道。
賈赦聽得這話才鬆了一口氣,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還以為弟弟成婚, 新娘,呸!新郎,呸呸呸!總之另一半不是馮廠督呢!差點被嚇死!
賈赦抹了一額汗,讚成的道:「對!總不能讓馮廠督無名無份的跟你一輩子。」心道隻要弟弟不是玩一腳踏兩船的作死舉動就行了。
「不過…不過……」這…兩個男的,姑且當是男吧!兩個男的該如何成親?一套嫁衣、一套爵弁?還是兩套爵弁?那麼到時候用不用上花轎、踢轎門?其中一方要不要曬「嫁妝」?而且弟弟和馮廠督身份特殊,那時候是派帖請客,大張旗鼓,還是辦個小小的家宴就罷??還要不要拜天地、跪父母、夫夫對拜???
「我想過的了,延年不喜熱鬨,也不喜與生人見麵,我們就不需要大排筵席,隻讓你一家四口、我師父、一些同袍和延年在宮中的故舊一起吃頓飯。」按賈斂本人的意思,自然是最好開個三日三夜流水宴,讓全大周的百姓都知道他跟小芝在一起了,那麼就不會再有其他沒長眼的人敢跟他搶人了。
可惜,作為賈斂的半個父親──王翊非常了解自家大徒弟的小心思,他無情地否決了大徒弟的不靠譜提議。
一來,關門小弟子延年看起來就不是個喜歡熱鬨的人,更不會喜歡自己的事情成了下三流的窮漢、長舌婦茶餘飯後的話題。
二來,最關鍵的一點──周文帝絕對不會喜歡見到這件事情的發生!當初賈斂跑到他跟前表白自己和馮子芝的事情時,周文帝已經勃然大怒,由賈斂的香火到賈斂的聲譽問題,不住地分析他們二人之間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最後,好不容易在兩人同生共死的感情下,他才勉為其難「屈服」。要是讓他知道賈斂居然想要把此事廣而告之,周文帝怕是絕對坐不住。他是絕對不會準許有損賈斂名聲的事情發生的!
如果賈斂隻是打算小小的娶馮子芝過門,王翊自信還勉強能說服周文帝看在他的麵子上準許。
當然,這大實話就自然不能在賈斂麵前這樣說,王翊老狐狸在腹裡準備了一份稿子。
「過剛易折,過猶不及。」
「不是為師有偏見,隻是世人多愚昧。要是大肆宣揚開去,旁人隻怕會說是延年狐媚引誘於你……」王翊語重深長的道。
一聽到會不利馮子芝的名聲,賈斂立即就閉上了嘴巴,對王翊接下來的提議全部照單全收。
「當然,該有的禮數也不可少。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和延年的八字給師父了。師父說是天作之合,那麼問名這步完成了。至於納吉、納征這步…我把整座府第的地契都送給延年,庫房也在其中,聘禮這步也可以暫時忽略。大喜日子方麵,經師父推算原本是打算下月十八的,但現在看來……」要是賈代善死了,賈斂就得守孝三年。
賈斂點點頭,肯定的道:「就定在三日之後的十三日吧!」他記得六月十三也是個黃道吉日──宜嫁娶。
「所以,哥你隻需要當天帶嫂嫂和侄兒們過府吃飯就行了…啊!還有,替我找最好的繡娘,三日之內趕製一件大紅袍子,尺寸我待會寫給你。」馮子芝衣服的尺寸,對於作為早已同居一室、又擁又抱過的賈斂來說,完全不是一個秘密。
「行!」賈赦大包大攬的答應下來,「你都不知道我上次跟你嫂嫂提起你跟馮廠督的事時,她是多麼的驚訝!」上次賈赦被賈斂忽悠回去跟小張氏提起過繼一事,那麼自然就要說到為何要過繼,進而提破賈斂和馮子芝之間的關係。
「…嫂嫂…是怎樣說的?」賈斂帶點遲疑的問。
男子相戀本來就是有悖倫常的事,向來不容於世間,小張氏就算是難以接受,賈斂也不會奇怪,隻是會有點失落。但無論如何,賈斂也不會放開馮子芝的手。
賈赦半點也感受不到來自弟弟身上的糾結,大刺刺的道:「你嫂嫂她一開始是有點驚訝,但之後都接受了。不過對於過繼璉兒一事,雖然在哥哥我的努力遊說之下,她態度已經很鬆動的了,但還是差那一點點。你放心!哥哥一點會促成此事的!」說得豪氣乾雲,仿佛送出去的不是自己親兒子。
「那就好了。」聽得小張氏並不介意他和小芝之間的事情,賈斂突然鬆了一口氣。這些年來,長嫂如母,小張氏這個長嫂很是稱職,十分照料賈斂這個小叔子,賈斂也很敬重她。要是小張氏堅決不接受馮子芝,賈斂雖然不會放棄,但夾在中間會十分為難。
周文帝坐在養心殿的龍椅上,靜聽著鄭太醫的稟報。
「…退下去。」
鄭太醫拱手作揖道:「是。」
周文帝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案上。
「如果賈代善上折子請求長子襲爵,就降爵兩等,封號榮恩。若是為次子求官,就賞個主事之銜,任為工部員外郎吧!」他狀似不經意的一提,然後就繼續提筆處理奏折。
戴權恭敬地應下。
賈代善的爵位是榮國公爵,降爵兩等就是成了榮恩伯。
而工部員外郎則是從六品的小官,京城一個匾額跌下來也不知道要砸死多少個。
戴權跟了周文帝數十年,完全明白周文帝這個舉動背後的意思。
把爵位降等是為了減弱四王八公的聲勢,戴權相信如果不是看在賈斂的麵子上,周文帝完全不介意把爵位削減為一等將軍什麼的。
而賞主事職銜給賈代善次子,並給了一個工部的從六品小官官位,一來是為了顯示皇恩浩蕩,以收老臣之心。看看!朕是多麼的善待老臣子,連不長進的次子朕也賞了一個工部主事的官職下去,朕是何等的寬待老臣啊!二來,是避免這賈家次子將來會成為其他人攻汗賈斂的目標,工部不掌兵不管錢還要無權,想要貪汙欺壓百姓也是難得可以。
「賈代善一死,靜涯就要丁憂三年,這不好不好。」周文帝沉吟。
「朕下月就要把皇位傳給圭奴,到時候北邊匈奴必定會有異動,南邊的倭寇也有機會上岸掠奪,說不定連西邊十萬大山的夷人也會出山。說今有勇有謀的將領不多,賀齊行事謹慎、善守,定能把十萬大山的夷人趕回山中,而高克恭雖是北方漢子,卻善水戰,也可派向南邊。唯獨北邊最讓朕憂心。」
夷人狡猾,且十萬大山中溝壑縱橫,有毒的沼澤四處皆是。夷人熟悉地勢,每每打不過就退回山中,周軍不諳地形,唯有守在大山外麵任由夷人來去自如。賀齊這些年來多次打退夷人,在夷人處有赫赫的威名,非他不能鎮守西邊。
戴權知道周文帝這個時候不需要旁人答話,隻安靜地聽著。
軍中大將其實有很多,但大半部分都是撩起袖子拿起兵器就上的家夥,智勇雙全的不多,如今大周軍中的斷層其實十分明顯。老一輩的,不是年紀太大,就是身子骨捱不住了;中間一輩的,不是愛動手多過愛動腦,就是脾氣暴躁一點就著的;而年輕一輩的,不是捱不住習武的苦轉而從文,就是沒有經驗,加之年少氣盛,周文帝相信不過。
如果不是牛金死得太突然,周文帝還打算讓他多鎮守北邊幾年,讓賀齊帶幾年後生,訓練好就送去北邊跟隨牛金打仗,積攢經驗。
要是現在連唯一周文帝信任,而且有能力、有經驗,甚至得到部分將士信賴的賈斂也丁憂掛印的話,周文帝真的不知道可以派誰往北邊抗衡凶猛的匈奴人了。
「靜涯如今已經姓李不姓賈,李家的人怎可能替賈家的人守孝呢?」周文帝一邊批閱奏折,一邊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