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林如海雲淡風輕的道:「把禮都搬進庫房去。」心下若有所思。
老管家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隻以為自家老爺已有定計,便下去安排了。
「姐姐就在後花園裡,肅毅伯自便吧!」黛玉止步,柔聲道。
「有勞二姑娘了。」林寒微一點頭道謝,就大步流星地走進後花園。
此時他焦急的情緒緩解了一些,如果漪玉真是身子不適的話,是不會把他約到後花園的,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李斂那個大嘴巴告訴了林如海,有關他和漪玉之間的事情,而林如海一怒之下把漪玉禁足。
(李斂怒:那是我外甥女!那是我姐夫!)
穿過假山之後,順著鋪滿鵝卵石的羊腸小徑直走,林木蔥鬱,水色迷茫,清幽秀麗,玲瓏剔透,充滿江南秀麗動人的特色。
然而,林寒無心欣賞四周的景致,遠遠看到湖中涼亭裡有一個身形修長,黃裙曳地的身影,一路疾走如飛往涼亭走去。
「你…你身子可好?」他放緩了腳步,生怕嚇倒自家小徒弟。
雖然自己猜測徒弟沒事,但仍然是禁不住的擔心。
漪玉轉身,輕聲道:「不好,一點都不好。」
林寒見她眼底頗有憔悴之色,不由得提起心來。
難道是真病了?
顧不得男女之防,林寒伸手拿起漪玉的手腕,就要一探脈搏。
他雖然不精醫術,但尋常把脈看看小病風寒還是可以的。
漪玉心思一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連忙掙紮開去。
「我跟我爹爹說了,我喜歡你,要和你在一起,他一怒之下就把我關起來,還差點要打我。」
即使心裡已經有了猜想,但親耳聽到漪玉所言,林寒還是怔著了。
「我…我……」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隻要你向我踏出第一步,我願意為你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漪玉從來都是一個倔強自信的女孩,但見了林寒,她就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隻是,她心裡是歡喜的,歡喜得從塵埃裡長出花來。
漪玉是這樣,林寒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我是孤兒,寒門出身,比你年長十二歲,不愛說話,不會甜言蜜語,不懂哄你高興。沒有讀過幾本書,不會吟詩作對、引經據典,隻知舞刀弄槍、排兵布陣…隨時都有可能死在沙場之上……這樣的我,配不上你。」
林寒記得昨晚李斂說:「有事情是要說出來的,不要等著對方去領悟,因為對方不是你,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誤會到最後隻會是傷心和失望。你心裡在想什麼,就直接跟她說什麼,無論結果是怎樣,都是你們的共同決定。」
「那你喜歡我嗎?不是師徒的那種喜歡,而是…是夫妻的那種喜歡!」漪玉踏前一步,一雙點漆般的眼珠睜得大大地望著他。
在這雙眼睛的凝視下,林寒不由得脫口而出的道:「我想要一輩子愛惜你、保護你,永不相離。」語罷,他隻覺得心裡頭那塊沈甸甸的大石好像一下被踢開了似的,整個人變得輕鬆起來。
表達感情不是打仗,不需要厲兵秣馬、攻城拔寨,而是走到城門前的時候,門正好打開,而所要做的就是走進去就好了。
「你覺得你配不上我,但我卻覺得是我配不上你。」漪玉一聽,笑生雙靨,心裡甜美舒暢。
「你是草原天上飛的雄鷹,而我隻是江南的一隻小麻雀。性子跳脫,大大咧咧,不懂得操持……」還未說完,就被林寒製止了。
隻見林寒不讚同的看著她,「不準你這樣貶低自己,你…很好很好…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明明在林如海麵前都還能讚幾句聰穎好學、懂事勤奮的,但在漪玉麵前,話到口頭,卻除了說她很好最好之外,再說不出其他話。
漪玉知道他不擅言詞,起先覺得好笑,聽到後來,不禁十分感動。
「那你會向爹爹提親娶我嗎?」她輕咬下唇,患得患失的道。
「你放心,我明天就請大將軍和鎮國公出麵,去向你爹爹提親。」李斂和牛繼宗的身份絕對是足夠做媒人的。
漪玉嫣然一笑道:「如果爹爹不肯讓我跟你一起,你就把我偷走。待我們有了孩兒後,爹爹就再也不能反對了!」
林寒正色的道:「不行。」
「我心裡愛惜你,斷不能委屈了你,定要得到林侍郎的首肯,明媒正娶,八人大橋娶你過門,做我林寒的妻子。」自古以來,聘者為妻,奔者為妾。如果真的依漪玉所言,哪怕林寒待她一如正經妻子,旁人也隻會把她當作不知羞恥的妾室,輕賤慢待於她。
「林侍郎一天不願,我就求他一天;一月不願,我就求他一月;一年不願,我就求他一年;十年不願,我就求他十年;終有一天,他會鬆口把你許配給我。」他這幾句話說得很輕,語氣卻十分堅決。
漪玉忍不住一股歡喜之情從心底直冒上來,投身入懷,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良久,林寒從袖子掏出一個木盒。
「什麼來的?」漪玉疑惑問。
林寒不語,隻示意她打開看看。
隻見盒裡靜靜地躺著一根精致好看的玉簪。
玉簪由和田黃玉製成,簪尾雕刻出一朵精致的並蒂蓮花。整根玉簪晶瑩剔透,柔和如脂,質地細膩、滋潤,是難得一件的珍品。
漪玉喜上眉梢的道:「哇!好漂亮啊!」
「這簪子…送給你…你…且好好收著。」林寒低聲道。
漪玉仔細打量玉簪,隻見並蒂蓮花的一片花瓣下刻著了一個微小的字──寒。
「這根玉簪是你雕刻的?」她仰首,雙眼亮晶晶的問。
「…嗯。」林寒昨晚一晚沒有睡覺,用了好幾十塊玉石練手,弄得雙手傷痕累累,才敢在這塊和田黃玉上下手,但這一點不需要告訴漪玉知曉。
漪玉一聽,立時氣衝衝的捉起林寒的雙手。
林寒不敢掙紮,隻得把雙手緊握成拳。
「嗯?」漪玉用鼻子威脅地哼了一聲。
林寒無奈地攤開雙掌。
看著兩隻大手上細細碎碎的傷口,漪玉心疼極了,把兩隻大手分彆放到嘴邊輕吻了一下。
林寒隻覺雙手好像突然有一股電流出現,麻麻癢癢的奇異感覺,讓他震顫不已。
「以後彆雕刻了,弄得手傷了,我也會心疼。我有的是銀子,如果你還想送我的話,就親手畫個圖樣,然後去讓工匠打造便是了。」漪玉表示,隻要心意到就行了,一切銀子可以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嗯。」林寒想了想,還是應了,反正就算不雕刻,也有其他很多事情可以做。
心疼過後,漪玉又美滋滋的抱著林寒的瘦腰。
她倏地想起了上次自己抱著林寒時,他胸前的那樣硬物與這木盒好像差不多,便問了出口,「你上次就是把這根玉簪放在懷裡嗎?」
「…不是。」漪玉如此沒頭沒腦的一句,也就林寒才會明白,不愧是真愛。
「上次的那個是我在街上買的,之後覺得不好看,就拋了,親自雕刻這根並蒂蓮玉簪。」林寒神情一瞬間有點不自然的道,但幸好漪玉並沒有抬頭看他。
那根靈芝竹節紋玉簪的而且確是拋了,隻不過不是因為不好看而已。不過,他還是覺得這根和田黃玉製成的並蒂蓮玉簪更適合漪玉,也…更適合他和漪玉一些。
在民間,百姓都視並蒂蓮為吉祥、喜慶的征兆,善良、美麗的化身。
馮小青《拜慈雲閣》:稽首蘭雲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願將一滴楊枝水,灑作人間並蒂蓮。
並蒂蓮,莖杆一枝,花開兩朵,可謂同心、同根、同福、同生的象征,而且還諭意夫妻恩愛,美滿幸福。
漪玉笑吟吟的問:「那,這是訂情信物?」。
「…嗯,是訂情信物。」林寒順從的道。
「天天帶在身上,睹物思人?」漪玉惡作劇的道。
「…嗯,睹物思人。」林寒臉上一紅,胸口莫名其妙的一熱。
漪玉心中歡暢,咯咯地笑著與林寒一問一答,逗得林寒臉紅耳赤。
然而,漪玉昨晚也是夜不安寑,她漸漸眼困神倦,言語模糊。又過一會,竟在林寒懷中沉沉睡去。
林寒怕驚醒了她,倚坐在欄杆旁,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