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派內侍畢大勇到冠軍侯宣讀聖旨一事,短短一刻鐘已經往各大權貴的府裡傳開了。
李斂可是大周軍勳之首,突然被皇上授了一個文官體係的從五品小官,更是被調派離京,這不得不讓人懷疑當中是否另有內情、皇上此舉是否大有深意。
賈赦都就是聽到這個消息,才急急的出門要找李斂問個明白。
雖然咱家看似蒸蒸日上,但誰知道會不會是如前世貴妃高升後的烈火烹油般!距離前世被抄家流放的日子越近,賈赦就越是敏感。在整座榮恩伯府裡,他算是最有警覺心的一個,稍有風吹草動他都會聯想前世的下場。
「可是有什麼小人在皇上麵前進讒言了!?」賈赦心急如焚,自顧自的道:「是王子騰那卑鄙小人?還是史家那兩兄弟?不不不,他們沒有那麼大的麵子!難道是他們說服了西寧郡王出手!?對了!還有那個陰險的賈雨村!靠著我賈家上位還一個勁兒的想踏著我們晉身!?都怪我早幾年一時不察,沒有阻止老二舉薦那小人上位!這次一定是他在皇上麵前進讒言!不行!我這就去找我那些忘年交弄死賈雨村!我那些的忘年交雖然大都已經退了下來,但是個個桃李滿天下,子孫身居高位的大有人在!哼!文官不就是要靠清名吧!我就讓人使勁地潑他汙水,讓他連官也不能做!看看他還能怎樣踩著我賈家上位!」
之前康禾泰、王子騰、賈雨村聯合了一大群人一起上書參奏誣陷李斂不成,眼下不是丟官去職的,就是被遠遠調離京城,去了一些荒涼之地任縣官了。而當中隻有賈雨村一人非旦沒有被貶職,更是從正四品的順天府治中平調了去禦史台任正四品禦史中丞。
不好以為從順天府這個有油水的地方調了去清貧的禦史台是一件壞事,正所謂:「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能夠從順天府這個天子腳下,貴人滿地跑的府衙離開,賈雨村簡直是偷笑得不得了。儘管目睹了一眾朋黨的下場而不敢再針對李斂,但他自以為簡在帝心,積極搜羅各種黑材料,整天上竄下跳,參奏這個、彈劾那個的,倒是真的被他參倒了不少立身不正的官員,一時間倒了混得風生水起,成了新一代官場鬼見愁。
隻不過,李斂對他卻是不帶半點顧忌之意。
早前皇上為免他多慮,也曾隱約透了一絲口風給他。那賈雨村本身是個利欲熏心的人,徇私枉法之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皇上也早就記在心裡。這次皇上用他,隻不過是廢物利用,用作除去朝中蛀蟲的一把刀,待朝中蛀蟲去得差不多,也就是時候清算他的了。
對這種秋後蹦躂不了幾天的螞蚱,李斂還是很寬宏大量的。
不知底細的賈赦越說越氣憤,立馬就要去跟自己的老友們打個招呼,好毀了賈雨村的清名。
「慢著慢著!」李斂不慌不忙的扯著他的後領。
「王子騰、史家兄弟、西寧郡王?在皇上麵前,他們算得上是哪個牌麵上的人?你不要看那賈雨村這些日子四處耀武揚威,他也猖狂不了多久的了。而且,這次出京巡視天下是我向皇上求的旨意,與旁人無關。」
聽得此話,賈赦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一半下來。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離京呢?差點兒被你嚇死老哥哥了!」他抱怨的道。
李斂不欲多言,隻管拉著賈赦一起進內院,並命下人去請小張氏過來。他要一遍跟賈赦、史氏和小張氏一起解釋原由,免得又要多說一遍。
然而,這時候的史氏房裡卻是極不得空兒。
「嗚嗚嗚!我要黛玉妹妹!我要黛玉妹妹!老祖宗,你快些派人去接黛玉妹妹回家!」寶玉正在哭鬨不止。
史氏被他吵得頭疼,不由得揉揉太陽穴後才道:「好了!一大清早的你又在鬨什麼了?你三叔剛接了聖旨要離京,這件是大事兒!老祖宗得好好跟你三叔商量,可沒有時間接黛玉過來。再說,黛玉現在已經賜婚了五皇子,她忙著備嫁,可沒有時間來跟你玩呢!」
一聽到黛玉要賜婚的消息,寶玉不由得哭得更淒慘了三分。
「老祖宗!我不要黛玉妹妹嫁給彆人!我要黛玉妹妹當我的妻子,我們倆好好的,以後一定會孝順你的!你不要讓黛玉妹妹嫁給彆人好不好!」在寶玉天真的心靈裡,老祖宗的說話滿府上下都要聽,就連最嚇人的三叔也要聽,隻要老祖宗肯出口,黛玉妹妹定能嫁給自己的。
「住嘴!皇上已經下旨賜婚,豈有更改之理!」史氏立即斥道。
皇上的賜婚她哪有這麼大的能耐阻止,傳了出去還要命不要了!更何況皇上賜婚黛玉的對象是他的親兒子!五皇子日後少說都是一位親王,黛玉嫁過去後就是實打實的皇子妃、未來的親王妃,這可是一門榮耀至極的婚事呢!旁人就是再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
「嗚嗚嗚!我不管!我不管!我睡裡夢裡也忘不了黛玉妹妹!黛玉妹妹嫁人了,我就當和尚去!她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寶玉哭鬨不止。
史氏被他鬨得腦袋發疼。
嗬!這還威脅上了嗎?李斂怒極反笑,不待一旁的丫環打起簾子,隨手一拂就大步走進去了。
賈赦見狀,雙眼一亮,有好戲看。
他也早就看二房這顆鳳凰寶貝蛋不順眼了,很想上手揍他一頓很久了。雖然是就是有幾分靈氣,但一天到晚就隻懂混女人堆,對經濟仕途不屑一顧,說什麼「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聽得自以為不拘小節、愛遊手好閒的賈赦也犯了尷尬癌了。
「你又在哭鬨什麼?說給你三叔我聽聽!」李斂進內,大刀闊斧的落坐在寶玉對麵,似笑非笑的道。
他真心疼愛雙胞胎姐姐留下來的一雙女兒,可容不得寶玉這無賴小子毀了黛玉的名聲。
寶玉一見李斂就像老鼠見了天敵似的,什麼哭鬨都收起來了,連忙抹乾臉頰上的淚水,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現過似的。
李斂本以為自己是把家裡和賈府這邊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好了,才放心向皇上請旨的,這時候倒是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老二房裡的老二!
寶玉生來有銜玉而誕的異象,如果不是李斂及時下令封口,並立即進宮麵聖求得太上皇和皇上的寬宏,恐怕在出生後不久就已經夭折了。再者,寶玉當年抓周抓了些脂粉釵環,雖則賈政大怒,斷定此子將來乃酒色之徒,但從另一方麵都算是讓某些人放心下來。而寶玉這些年生於深宅之內,長於婦人之手,不通四書五經,不好經濟仕途,某程度來說已經是廢了的,也是勉強保存了一條性命。
玉者,國之重器。常與印璽相連,最是容易惹人忌諱。
寶玉的銜玉而誕,從另一方麵理解,都可以算得上是…授命於天……故此,這些年來李斂儘管明知史氏、賈政和王氏教養不得其法,生生養廢了寶玉,但也一直默不作聲,視若無睹。他不敢用一大家子的性命來賭在太上皇和皇上心中,他和一個有可能成功推翻、謀奪大周江山的小逆賊孰輕孰重。即使李斂有充分的自信──太上皇和皇上最多都就宰了小逆賊和小逆賊全家,絕對不會動自己分毫,但也不會作死的非逼著太上皇和皇上去選擇。
無論從哪一方麵看起來,把寶玉養廢成一個紈絝都是對賈家最佳的選擇,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李斂看著不用特意養廢,其實本身天生就已經是廢了的寶玉整天追在漂亮的姑娘身後,一臉樂在其中的小色胚子模樣,他心中就不其然地冒出了一團火,手指骨也有一股癢癢的感覺。
平日追著那些丫環婢女也就罷了,從前想要吃珊兒胭脂,被他狠狠揍了一頓後,以為這小色胚子會改好,怎料,如今居然還敢把「魔爪」伸到黛玉的身上,李斂各種新仇舊怨之下是萬萬容不得這色鬼侄子了。
仿佛感受到來自李斂身上濃濃的惡意,寶玉畏懼的躲在史氏身後,膽顫心驚地低下頭。
「怎了?剛才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啊?」李斂少有陰陽怪氣的道。
寶玉怯懦地動了動嘴唇,卻是半個也說不出口。
見到他如此害怕,史氏卻是心軟了。
她半擁著寶玉,微微責怪老兒子的道:「你說話就說話,彆總是嚇他!」
下一刻,轉移話題的問:「對了!皇上怎生突然就下旨讓你離京了?可是出了些什麼變故?」
李斂眼角瞧到小張氏都到來了,起身見禮後,才道:「沒多大的事,隻不過是我在京裡厭悶了,就沉思著出去四處走走,便求了皇上下了這道旨意。」
聞言,賈府三大掌權人才鬆了一口氣。
隻要不是惹了皇上厭棄、忌憚就可以了。
寶玉亦是鬆了一大口氣,隻要凶神惡殺的三叔離京了,他以後在府裡的日子就可以鬆快一點了。
李斂可沒有忘記寶玉剛才的那些混賬話,隻見他瞪著寶玉道:「寶玉都幾歲了?聽說三天兩頭不是吵著不愛讀書不上學,就是病了,現在還不能通讀四書五經,成何體統!既然真的這麼不喜歡讀書,那麼就去鎮國公府上學學武藝吧!恰好繼宗兄長膝下的那三個調皮小子都與寶玉差不多年紀,正好有個伴兒。」
寶玉嚇得睜大雙眼,張大嘴巴,配合上頗為圓潤的臉頰,顯得驚恐萬分。